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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在第四局结束,可我万分不甘,第四局之末,我佯装落败,在他上前搀扶时,又忽而挑枪偷袭,我那时心性极不沉稳,气急败坏之下,枪尖差点划花他面门——”
戚浔倒吸一口凉气,江默苦涩地道:“千钧一发之时,他赤手握住了枪尖,那枪尖尖利,我又力道悍勇,他虽止住了攻势,可右手的中指正好捏在枪尖刃角凸出处,险些割断了他的指头,为此,我父亲打得我半月下不来床。”
戚浔知道他们用的是哪般形制,忙问:“那他的手后来治好了吗?”
江默点头,“治好了,可还是伤了骨头,大夫说,手上其他划伤尚可痊愈,但那道疤痕,却要伴他一辈子,长大后若要精进武艺,箭术是最难,因拉弓时指上力弱,必定会失了准头。”
戚浔顿时松了口气,但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和宁家兄长根本没有长大后之说,心底又是一沉,见江默神色沉郁,便想问些高兴的旧事,“那你们也常去芷园的临湖假山玩?”
江默眼瞳果真微亮,“自然,那假山山道交错纵横,我极是喜欢,我和宁家表兄去得最多,便是蒙着眼睛,也能随意选择出口走出来。”
戚浔想象着一群少年郎在山洞中探幽嬉戏,笑闹声回荡在迷宫一般的甬道之中,必定趣味非常,“芷园我去过,前次淮阳侯府小姐的案子,就生在芷园,后来我去寻物证,还不慎落入了水涧之中,幸好王爷找到了我。”
江默落在椅臂上的指节一紧,“王爷找到了你?”
见江默对傅玦多有改观,戚浔更愿说些傅玦的好,“不错,王爷到底是从军之人,地形再复杂,也比其他人摸得快些,全靠他找到我,否则我只怕要在山涧里待一晚上。”
江默眼瞳微颤,“他——”
他满脸的欲言又止,戚浔看着便道:“我知道兄长终究觉得王爷是外人,但没关系,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要知道王爷是哪般心思,咱们往后看便好。”
江默紧紧抿着唇角,终究未再多言,戚浔上前给他添茶,这盏茶还未喝完,二人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动静,很快,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长夜之中响了起来。
戚浔飞快地起身去出门,打开院门一看,门外果然站着傅玦,她面露惊喜,“王爷,我和兄长在等你——”
傅玦往她身后看去,见江默站在门口,倒觉满意,“我料想着你们也都知道了,既在一处,正好。”
关上院门,林巍几个在外守着,只他们三人进了堂中。
傅玦刚落座便道:“拱卫司打算两日之后行刑,那日一早,会将明叔从拱卫司大牢之中带出,沿御道往城南,一路至刑场。此番是太后下令,目的是为了引陆家人出来。”
江默和戚浔对视一眼,皆是果然如此的神情。
江默很快道:“我们猜到了,不过无论如何,我要救明叔。”
傅玦也早就料道:“你要劫法场?”
江默摇头,“不,在路上动手。”
傅玦继续道:“拱卫司也是这般安排的,他们打算在路上设下重兵。”
江默暗自握拳,“那难道就不救明叔了?”
“要救,但我来救。”傅玦继续道:“拱卫司的安排还未出来,等探明他们的布置,我会令人计划周详,你不必牵扯其中,否则便是正中下怀。”
江默定定地望着傅玦,戚浔看看江默,再看看傅玦,也觉得如此不妥,“王爷,兄长尚有旧人可用,不若一同谋划?”
明叔到底是陆家人,若江默不出力,全让傅玦代劳,便是戚浔都觉得不妥,她亦觉得凭江默的自尊自傲,说不定会觉得自己被傅玦看轻。
但江默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不快,他面上更多的是犹豫,傅玦继续道:“你的人手本就不多,且拱卫司届时安排的差吏极多,除了计划营救明叔,更要想好之后如何安排明叔,明叔在拱卫司内吃了苦头,救出之后必要医治,而拱卫司到时一定会全城戒严,大肆搜捕,如何躲过搜捕,不暴露更多踪迹,十分不易。”
戚浔听完,不由感叹傅玦思虑长远,江默抿了抿唇,“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吗?”
傅玦道:“巡防营或许会被拱卫司抽调人手,你当日有可能在布防的众人之中,因此你也不算什么都不能做,见机行事便可。”
傅玦并不拖延,转而看向了戚浔,“白日在大理寺,我并未说得十分详细,宋怀瑾此人虽是无帮无派,还算直臣一列,但到底不是自己人,因此令他知晓五分,只为了查案,今日我去吕府,吕璋说了当日瑶华之乱宫宴前后的情形——”
傅玦将吕璋所言说了一遍,戚浔和江默皆是心惊,当年经历瑶华宫宴的人大多逝去,且从前瑶华之乱是禁忌,他们也没有机会去问这些见证者,而那份卷宗,所有证人的证词对卫陆宁三家皆是不利,如今问到了吕璋,便算得了更客观的证词。
戚浔道:“凶手不可能是放火之后直接到玉茗殿,必定是用了某种延时之法,赵烨在遣走随从,到后来大火被发现,中间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的空档,凶手很可能是袭击了赵烨之后,做了延时放火的机关,如此,起火之时,他早就在众人眼前,丝毫不被怀疑。”
傅玦颔首,“我亦如此想,且我问了吕璋,长公主和驸马当日是与陆将军夫妇前后进的玉茗殿,从时辰上算,他们不无可能,但当时火场之中证物难寻,这延时机关为何难以考证,再加上难寻人证,仍然无法指证。”
戚浔略一思忖,“若不能指证凶手,便只能在已有的证物上下功夫,若能证明指证我们三家的证物之中有伪证,那罪责便不可成立了。”
江默听到此处便道:“贵妃宫中的那份信,的确是贵妃字迹,这实在难开脱,至于瑶华宫之中的,那份桐油可能追查?”
当年案发之后,在长肃侯府的随驾车马之中发现了桐油的痕迹,这也成了后面指证长肃侯府的罪证之一,戚浔蹙眉道:“这罪证应当是栽赃,但桐油来处容易,并不好推翻此证。”
傅玦眼瞳微眯,“长肃侯夫人幼时便见不得桐油之味,见之轻则生痒难耐,重则起红疹红斑,将养月余才可痊愈,此事当有人记得。”
戚浔一惊,“王爷竟查得如此细致?”
宁家旧人活在世上的不知还有几个,而长肃侯夫人出自陆氏,傅玦也不可能见过陆氏旧人,戚浔实在没想到他能查到此处,她去看江默,“兄长可记得?”
江默不知怎地,语声有些低哑,“不错,小姑姑她,的确有见不得桐油的病症,祖母也有此症,大姑姑倒是没有……”
戚浔愁容道:“但如此还不够。”
傅玦亦道:“瑶华宫早已封禁,且过了十五年,证物难寻,赵烨的尸骨葬入皇陵,亦难再验,为今之计,是先破了吕嫣和齐明棠的案子,找到谋害他们的真凶。”
戚浔忙道:“此事我已告知兄长,若是能查到那幕后之人和吕嫣如何勾连,便算查明了当年真相,如今既然怀疑长公主和驸马,可否直接去查她们的古怪?而后找出大理寺内奸,若真是长公主驱使,那便是铁证无疑了。”
想到长公主可能是栽赃卫陆宁三家的真凶,戚浔胸口仍觉沉郁,是任何人都好,为何是偏偏曾令她崇敬的长公主?
傅玦点头道:“已令人盯着了,此外,我已有一计策,明日便可施行,若能一切顺遂,自能让大理寺内奸原形毕露,而他若招得快,许能阻止处斩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