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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在孟清和身上,许多文官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脑袋里立时响起了警报,此乃劲敌,必须注意!
燕军大营中,众人山呼万岁。
很快,朱棣在众人的簇拥下登辂,被迎入皇城。
为防途中生变,燕军先一步列队入城,在道路两旁护卫。
威武雄壮的汉子们手按腰刀,两腿跨立,目露精光,浑身煞气凛然。
同样负责维护治安的应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司被抢了工作,也只能摸摸鼻子让位。想争取在皇帝陛下跟前露脸,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王所经之处,百姓纷纷叩拜。
车辂行至奉天门,孟清和跟在沈瑄身边,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拧眉深思,到底是什么?
突然,队伍停住了。
一名身着青色公服的文官拦在了燕王驾前,从公服上的白鹇补子判断,应该是五品。
护卫车辂的燕军立刻长刀出鞘,沈瑄朱能等将领也打马上前,盯着突然跳出来这位,眼神很是不善。
若非见他没有手持凶器,早就一刀劈过去。
突然跳出来,想干什么?
文官脸上没有一丝惧色,中规中矩的大礼参拜,道:“陛下可曾拜谒孝陵?”
孟清和一拍脑袋,他总算想起自己忽略什么了。
燕王也是神情一变,马上下辂,扶起跪在地上的文官,惭愧道:“亏得先生提醒!”
打着老爹的旗号靖难,登皇位之前不到朱元璋的神位前做一个思想汇报怎么行?
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议论?敢把老爹用完就丢,名声能好听吗?
于是,车架中途转道,先去孝陵拜谒朱元璋,哭一场再说。
一路之上,孟清和都在打量拦住燕王车辂的文官。
年过而立,相貌说不上英俊,却是中正平和,看上去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暗中记下他的样子,稍后一定要打听一下这人是什么来历。
拜谒过孝陵,朱棣再入皇城。
这一次,他不再是客人,而是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皇宫有了新主人,朝廷六部官员便如擦了润-滑-油的齿轮,重新开始运作。
钦天监推定吉日,礼部,太常寺,光禄寺官员忙着安排新皇登基的相关事宜,宫中尚衣监督制皇帝冕冠,另有皇后冠服,亲王冠服需要赶制,一时之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燕王有三子,皆为嫡出,除世子外,朱高煦和朱高燧应封亲王,按洪武帝定下的规矩制作即可。临到世子的冕服,内侍和女官们却犯了难。
论理,朱高炽身为燕王世子,燕王登基后是应封太子。
问题在于,燕王似乎没有册封太子的意思,在朱高炽抵达南京之后,只是按规矩召见他两次,态度十分的冷淡。倒是朱高煦和朱高燧经常被朱棣带在身边,父子之情溢于言表。
燕王妃劝说了两次,朱棣嘴里答应,行事未见更改,仍旧对朱高炽采取-冷-暴力,就像刻意对朝臣表明态度,他对长子并不满意。
朱高炽的地位愈显尴尬,但他不能抱怨,更没法抗议,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父亲。
燕王妃察觉到情况不对,在北平时,朱棣对朱高炽的态度已有好转,为何突然又如此冷淡?
三番两次询问,燕王终于吐口。
“高炽胆子大,手伸得长了些。”
说话时,朱棣表情中带着几许讽刺。
儿子在老子身边安排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自己当初和宫内官宦做朋友,按人头派送礼品,为的不过是探听侄子的消息,对洪武帝是一点不敢沾。朱高炽倒好,探听兄弟消息不算,竟然敢在他老子身边插钉子,真以为做老子的不会教训他?
燕王妃脸色有些发白,她明明教训过儿子,别在他老子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他怎么就不听?!
“陛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朱棣摇头,“起初朕也不愿相信,可证据确凿,容不得朕不信。郑和!”
“奴婢在。”
“把杨铎叫来,还有那个纪纲。”
“是。”
燕王妃知道朱棣此举是让她明白,朱高炽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之所以还没处置他,只因为他是自己的长子,是他的嫡长子!
“陛下,世子一时糊涂,臣妾有失察之责。”
“责不在你。”燕王摇头,“在朕。”
“陛下?”
“依朕看,还是鞭子抽得不够多,才让这混蛋玩意如此大胆!等朕腾出手来,给他几顿鞭子,不老实也老实了。”
燕王妃:“……”
还愿意揍,说明没失望到底。
不过,这顿揍能不能捱得过去,就要看世子自己了。
燕王妃暗自舒了口气,心下琢磨,是不是该多备些伤药?还是给儿子通个气,哪天他老爹甩鞭子抽他,千万别躲?
杨铎闻燕王召见,不敢耽搁,再宫门前见到纪纲,心头一动,对朱棣此番召见的原因有了猜测。
世子在燕王身边插了钉子,事情可大可小,单看朱棣如何处置。
人是纪纲发现的,也是他带到杨铎跟前的。有没有人帮忙,杨铎不清楚。但明着把功劳送给自己,实际上,却有把世子怒火往他身上引的意思。
目前天下局势尚不稳,仍有建文旧臣逃逸在外。
一日不坐稳皇位,燕王便不会彻底废掉朱高炽,最多是小惩大诫,给儿子一个警告。
纪纲想得到这点,杨铎自然也能想到。
想踩着自己上位?
杨铎冷笑,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纪纲身上,小心摔断得粉身碎骨!
朱棣父子之间的官司,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连燕王妃也不行。
朱高煦和朱高燧眼见老爹对世子冷淡,意外的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在朱棣面前说了不少世子的好话。朱棣愈发喜欢这两个儿子,对朱高炽却越来越不待见。
消息传出去,文武对朱高煦兄弟有了新的认知。不过,朱棣尚且举行登基大典,现在也不是站队的时候,
朱高炽兄弟间的争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摆上明面。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仍能维持一段时日。
比你皇宫里的暗潮汹涌,到南京后,坚持住到寺庙里的道衍却躲起了清净。
造反的追求已经达到,燕王登上皇位,大和尚突然变得清心寡欲起来。除了朱棣宣召,大部分时间都在寺庙中念经,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同孟十二郎探讨佛学。
虽然孟清和很想摆脱道衍这个大号蜜蜂,无奈燕军上下一致认为他是道衍的高徒,连朝中官员都有耳闻,孟清和脑门上早就盖上了鲜红的大戳,想擦?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大和尚面前,孟十二郎很是郁闷。
看样子,当真是甩不掉这块牛皮糖了。
实在不行,等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他也跟去?最好把沈瑄也拉上。
公-费-旅游,顺便捞钱,再度一下蜜月……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
不过,郑和出海要等到永乐三年,在那之前,他还要继续忍受道衍的嗡嗡。
要么,请调去边防卫所?
大和尚跟去的可能性很低,沈瑄同去的可能性更低。
孟清和捧头,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徒儿,有何烦恼?可向为师道来。”
孟清和望天,眼前就是最大的烦恼,要么大和尚把自己解决掉?
道衍微笑,将茶杯推到孟清和面前,“万事皆有因,有因便有果。徒儿乃豁达之人,为师看人从未错过。”
孟清和端起茶杯,看着碧绿的茶水,大和尚不是反讽?当真不是?
“大师过誉,孟某不敢当。”
“徒儿豁达,谦虚,人品极佳,贫僧果然很会收徒。”
孟清和:“……”他果然不应该说话。
“不过,徒儿做事却有些鲁莽。”道衍话锋一转,“有些事不当插手,徒儿可明白?”
“孟某明白。”孟清和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做事谨慎的道理我清楚。可事到临头,被人欺负到头上,哪怕目标不是我,该出的气也不能忍。”
在军中散布流言,试图引燕王猜忌沈瑄和自己,是不是出于世子的意思,他不敢确定,人是世子的,毋庸置疑。
该感谢他的好记性,只是在世子身边见过一次,就记住了那名千户的面孔。
是人都有底线。
孟清和怕事,却也不怕。
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能忍,就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