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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可是你并没有赢,因为你的心已经定了自己输了,放不下过去,你永远都不会赢,便是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给杀了,你也不会赢。”
“我让你闭嘴——”
“娘。”柳桥继续道,“其实不肯放过你的人不是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是你自己。”
“滚——”云氏厉喝。
柳桥看了她会儿,“你是母亲,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做任何事情,所以,便是为了易之云,为了你这个经历了二十年磨难的儿子,放下过去吧。”说完,转身离开,而这一刻云氏没有阻止她。
从上房出来之后,柳桥已经没心情逛园子了,直接回了正院,中午用过了午膳,白义便回来了,“东家,信都发出去了!方掌柜跟萧东家的小人亲自送到了他们手上,方掌柜说他会照着东家的吩咐处理,至于萧东家,他让小人跟东家说他会小心处理,另外,他还让小人带了一封信来给东家。”说完,将信送上。
柳桥接了过来,看着信封沉默会儿,方才拆开,看了信上的内容,心情有些复杂,信上萧瑀的回话就是白义说的那句,其他的都是最近京城的消息,以及……云氏娘家的消息。
其实几年前她便开始打听云氏娘家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云氏娘家在当地的家境也不错,可是就在云氏带着易之云消失之后,云家开始没落,两年内云氏的父母接连病逝,最后只剩下了云氏的一个弟弟,可父母病逝之后,云氏的弟弟便带着家眷离开了家乡,易居外地,就此失去了消息。
易之云在家书上说过云家的莫罗斯很可能是易晟、荆家下的手,为的便是毁尸灭迹,他跟易晟摊牌之后便一直派人打听,可是始终没有消息。
如今,却被萧瑀先找到了。
“白义,你再走一趟。”柳桥缓缓道,“帮我再送一封信去。”
“是。”
待白义走了之后,柳桥将云家的下落摘抄出来,交给了罗妈妈,让她找人送去给于洋,“这是老夫人娘家的消息,你去交给于管家,让他去通知他主子。”
“是。”
……
萧瑀接到了白义的书信,在酒栈内,而这个下午,他本该在翰林院的,可是却告了假,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再来信。
“跟你主子说,我会小心的。”
萧瑀收起了信,淡笑道。
白义领着话离去。
萧瑀又将那张薄薄的一张信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话,就谢谢他,还有嘱咐他不要介入这些事情,好好在翰林院呆着。
“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再理我……”
他轻声说着,带着笑意。
……
那日萧瑀的那些话的确让柳桥心里不舒坦,而易之云的话,她也知道有道理,只是多年来的相处,她做不到就这样断绝关系。
萧瑀不是君世轩。
如今,她便是不能认同他的观念也不希望他出事,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出事。
所以,当白义回来禀报萧瑀的话之后,柳桥松了口气,“你下去休息吧。”
“是。”白义退下。
柳桥转身去了书房,开始着手看那些上午于洋送来的那些账册,到了傍晚,便又去了一趟上房,这回没进去见云氏,只是问了上房的下人云氏的情况,在得知她下午开始下床走动,而不久前大夫来过,说她情况不错。
便是说没有被她白日的那些话给气的病情加重。
她不后悔说那些话,不过也不想云氏因此而病情加重,她也不愿意担这个干系。
从上房回来之后,简单用了些晚膳,沐浴过后,便又去了书房,账本虽然记录的井井有条,但是要一条条注入脑子里,却还是需要时间。
易之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正埋头在那些账目上的情形,嘴角扬起。
“不是说每天晚上回来不好吗?”柳桥抬头看向他,问道。
易之云走了过去,“晚上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去看过你娘了?”柳桥没应他这话,问道。
易之云点头,“娘的脸色好多了,我也将云家的下落告诉了她,她很高兴。”
“我下午去看过她,又骂了她一顿。”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搂住她,“我知道你是用心良苦。”
“是最毒妇人心。”柳桥道,随后去掰身上的手,不过没成功。
易之云笑道:“阿桥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要是你娘被我气死了,你便不会这么说了。”柳桥放弃了,没管他,爱抱就抱个够。
“别看了。”易之云松开了她抢过了她手里的本子,“对眼睛不好。”
“不是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吗?”
易之云笑道:“你不是说不会吗?”
“的确不会。”柳桥盯着他,“不过你娘这么恨我,说不定最后你就真的一脚踹了我了,我自然要找些保障了。”
“这些?”易之云扬眉,扫了一眼眼前的账册。
柳桥起身,“这可是你全部的家当,有什么保障比这些更好?你将这些给我到时候我卷了你全部家当跑了你可别哭。”说着,起步往外走去。
易之云跟上,“明日我让管家将契约拿来给你。”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瞪着他,心里涌出了怒火,不是冲着眼前这人,而是冲着自己,她竟忘了这事?账册管什么用?那些天契地契什么的才重要,不对!“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的,就算我得了契约也抢不走!”
“你不走不都是你的了?”易之云上前,见她满脸怒火的样子,嘴边的弧度更深,“不止这些,以后的也都是你的!”
“然后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不。”易之云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给我生儿子。”
柳桥抬手推开了他,“滚!”转身离开。
易之云笑着紧跟其后,果真是因祸得福了,如果没昨日那事,他们恐怕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跟着进了寝室,坐在了小厅内,对着卧室内坐在梳妆镜前的柳桥道:“阿桥,我还没用晚膳了。”
柳桥差点没摔了梳子。
“爷,小厨房备了宵夜,奴婢这就去端来。”罗妈妈赶紧道。
易之云对她点了点头,“准备浴水。”
“是。”
“还有,夫人爱干净,让人每日都备着热水。”易之云继续吩咐。
罗妈妈应道:“爷放心,奴婢省的。”这几日她自己摸索,再向白禾了解,基本弄清楚夫人的生活习惯。
易之云点头。
罗妈妈躬身退下。
易之云仍看着卧室内的柳桥,“阿桥,就真的不管我了?”
“饿死了干净!”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丫鬟?”
“怎么?”柳桥看了他一眼,“我不伺候你就让我的人伺候你?”
“我敢吗我?”易之云笑道,“只是她不在这里我舒坦多了,不过阿桥,你是不是特意支开她,好让我好过些?”
“易之云,不要脸是病,得治!”柳桥拆了发髻,梳理着长发。
易之云起步走了过来,想要去夺她手中的梳子,却被她一记冷眼打断了,只好站在她的身后当布景,“可我只想让你治。”
柳桥咬着牙碰的搁下梳子起身,没等转过身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阿桥,有你在真好。”易之云低声笑道,“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柳桥一愣。
易之云笑道:“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拌嘴的。”
“是吗?”柳桥抬手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
易之云倏然松开。
柳桥转身双手环胸,“所以你现在有仇报仇了是吧?”以前是经常拌嘴,可是每一次都是她赢,他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以后让着你些?”易之云笑道。
柳桥咬牙,某条神经似乎断了,幸好这时候罗妈妈让带着丫鬟将宵夜端进来,“去吃你的东西!”
“看,阿桥还是关心我的。”易之云笑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她以前就怎么没看出他这般不要脸?!
“我去先去填肚子。”易之云也不敢再逗她了,“你困了就先睡。”
柳桥冷笑一声。
易之云赶紧出去,顺手将卧室口的帘子扯下,免得让她见了他更加生气,填了肚子,又洗漱一番,便带着皂角的清香进了卧室,原本以为柳桥已经躺下了,至少是在装睡,却不想她竟然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阿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今晚上睡地上或者去对面暖阁睡躺椅又或者去书房,再不然就回你的前院去。”柳桥道。
易之云有些懊悔了,“阿桥,我不逗你就是了,我道歉!”
“你不能跟我睡一块。”柳桥道。
易之云问道:“真生气了?”
“我来葵水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先是一愣,随后一僵,“葵……葵水?”
“对!”柳桥挑眉,“就是你们男人最怕的葵水,所以,今晚上,明天晚上,七天之内你哪里凉快哪里睡去!”说着,躺了下来。
易之云却并不是离开或者拿被褥扑地铺,而是走到了柳桥的面前,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
柳桥顿时一个激灵,“干什么?!”
“难受吗?我听说会很难受……”易之云的神色仍有些僵硬,不过声音却是柔和。
柳桥却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听说的!”易之云忙道,“你别乱想!对了,是听尉迟扬说的!”
“你们男人说女子的葵水?”柳桥眯着眼。
易之云咳了咳,面色尴尬,“是他说,我无意中听到的!”
“哼!”柳桥冷笑。
易之云忙将话题转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难受吗?如果难受我让人去请大夫?听说喝些暖的东西会舒服点,还有,既然身子不舒服你还看那些账册做什么?好好休息!”说完,便拉过了被子盖住了她,“什么也别管,好好休息!”
便是很不争气,可是柳桥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这番举动很是受用,“易之云……”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却道。
柳桥一怔,“你对不起什么?”
“丢下了你整整十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易之云低声道,“你病了,不舒服,我都不在。”
柳桥目光轻颤,“是我让你去的。”
“可改变不了我没有尽到做丈夫责任的事实。”易之云苦笑,“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阿桥,我会将欠你的十年时光都补回来!”
柳桥看着他,“我先听着吧。”
“睡吧。”易之云笑道,“我不闹你了。”
柳桥看了他会儿方才闭上了眼睛,“易之云,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别逼的自己太紧。”
“好。”易之云笑道。
他一直守在了她的身边,一直到了她入睡了,方才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唇,低声呢喃,“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对阿瑀没有芥蒂,阿桥,我妒忌他,妒忌在你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在你的身边的人是他……”
我更加庆幸你死心眼,没有为他而动容。
……
萧瑀或许并不知道易之云在妒忌他,他只是知道柳桥并未因为那日的事情而绝情地跟他断绝关系,那封信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萧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儿子这般愉悦的神情,而便是他有过,在见到了他之后,当即收起,正如现在这般。
“有事?”萧瑀淡淡道,没有怨恨,却有着清晰的疏离。
萧嵘看了儿子,心里百感交集,却没有失去父亲该有的威严,坐下之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萧瑀眯起了眼睛。
“以后不必要就不要跟易家的人来往。”萧嵘正色道,“尤其是易之云跟柳氏。”
萧瑀眼底泛起了愠怒。
“易之云如今是太子的人,你却身在翰林院,别说现在你只是一个观政的庶吉士,即便是将来你领着实缺,你也不能离他太近!”萧嵘继续道,“如今太子锋芒太露,皇上未必容的下,届时便是不动太子也会砍他的羽翼!”
原本他以为这个儿子不会入仕途,可他竟然一路考上来,甚至到了会试才让他知道!
他这样,既是让他欣慰,也是让他难受。
一直瞒着他,是怕他干预吗?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放下!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淡淡嗤笑。
萧嵘声音猛然拔高,“我是担心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正如你所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庶吉士,便是将来领了实缺,也不会是什么关键的实缺,皇上要动手砍太子的羽翼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萧瑀继续道。
“你还没有正式入官场就被人打上太子党的标签,届时……”
“那你想要我如何?”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不跟易家往来就成?可现在我跟易之云的关系有的是人知道!你觉得我现在疏远易家有用吗?或者,你是想让我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你——”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继续道,“不过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毁了!”
萧嵘盯着他,许久之后道:“你有分寸,我也安心几分,好好在翰林院待三年,三年之后我为你谋一个外任!这几年京中必定有一番争斗,你不要留在京中!”说罢,又继续道:“就算你不愿意听我的,但是也为你娘想想!她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萧瑀双手悄然握紧,“三年之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
“好。”萧嵘也不敢逼的太过,“这事三年后再说,但是你的婚事……”
“我自有主张!”萧瑀打断了他的话。
萧嵘这次却不愿意作罢,“瑀儿,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尽快成家立业的!”
“我说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萧瑀沉下了声音。
萧嵘盯着他,“你说的打算是什么打算?”随后,沉吟会儿,继续:“你不愿意跟易家断了往来是因为你记着当年易之云的恩情还是因为……柳氏!”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萧嵘面色一变,喝道,“她是有夫之妇!”
萧瑀看着他,“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般一个觊觎嫂子的无耻之徒?”
萧嵘一窒。
“我的婚事,不劳你们费心!”萧瑀起身冷笑,“你们也不要试图利用我的婚事来攫取你们想要的好处!”
萧嵘也起身,“你对那柳氏真的没有……”
“她是我嫂子不是吗?”萧瑀淡淡笑道。
萧嵘忽然间发现自己如今已经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儿子的心思,甚至无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推断出来,只是……“好,既然你说没有,爹信你!你的婚事你既然想自己做主,爹也可以任由你,但是萧瑀,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好好想想你娘,不要让她在天之灵为你担心!”
萧瑀低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像是做了退让。
萧嵘也没有继续,“很晚了,休息吧,翰林院观政初起会有些艰难,等适应了就会好的。”
“嗯。”萧瑀应了一声。
萧嵘又关切了几句,方才起步离开。
萧瑀抬起了头看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嘴边泛起了一抹极冷极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