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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地盘了再搬出去不迟。”
不知老妈打的什么主意,沉默良久我说:“爸同意没有,房子是您们的财产,您说咋办就咋办吧。”提及爸老妈愁容满面:“你爸最近身子不好,鼻子又堵又塞,额头还老发疼。”我说:“他烟瘾大,可能是鼻炎犯了,应该没啥问题。”话毕老妈更愁:“你不晓得情况,昨天他在楼下打牌,突然鼻血不止,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结果是啥?”我猛然打断老妈的话,老妈长叹一声道:“结果还没出呢,听医生讲情况严重,有可能长了瘤子。”
虚空说人都是要死的,早晚而已。我们在人世作恶多端,到了极乐西方亦可痛改前非。想必那便是佛之宽容,也或是变相的惩罚。数年前初恋问我世上什么是永恒,当时觊觎她的丰乳肥臀,不假思索地说是爱情。时间证明亲情才是,它渗透生命的全部,有包容,海纳百川;有体贴,细致入微。少时特别爱胡思乱想,见惯黑发人送白发人,偶念逐日苍老的爸妈某天终将撒手人世,心头便悲伤不已,也因此怪梦常生,期望父母长生不老,而自己寿高百龄,于金佛山上得道升天。
老爸鼻血不止的事,使忧伤的心情更加沉重,整整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早,刘浩来电问我:“你们小区有没有空房?”突想起淑芬即将霸占寝宫的事,我说:“你娃凑什么热闹,租来停尸还是养小?”刘浩怫然不悦:“你吃了谁的火药,脾气这么火暴。”我就跟他讲前因后果,这厮听了不迭肉笑:“你真傻还是装傻,送上门的肥肉不吃。”我暗暗叫苦:“你不清楚我的原则?没感情绝不结婚。”刘浩一声冷哼:“谁不知你是谦谦君子,我等都是卑鄙小人。”心头顿觉燥热,赶忙岔开话题,问及租房一事,刘浩嗫嚅道,“我打算和小欧处朋友,她是医大护理学院在校生,你和周大炮都见过。”
蓦然想起那个绿发女孩,我问他如何安置杨艳。刘浩轻蔑一笑:“她还用我安置?男人吃苦女人吃香,等着她的光棍多得是了。”我不禁愠怒:“你也太过分了,毕竟杨艳曾经是你老婆,咋能这样说她!”话毕刘浩轻描淡写应道:“放心好了,民政局已帮忙解决,我让出房子净身出户。”顿时被槟榔噎了一下,我说:“你也把婚姻当儿戏?”刘浩呸了一口:“你娃就是浅薄,婚姻本是成人戏,是戏就有散戏时,老子现在才明白,婚姻戏女人是主角,也是铲不掉的祸根。”
楼上有间空房,紧邻妓女住所,一室一厅,适合小夫妻蜗居。刘浩匆匆看了看,当即签订租房合同,“以后咱俩楼上楼下,串门蹭饭,相互有个照应了”。我很想说老妈有“恐韩症”,小欧那身后现代打扮,没心脏病也会吓出心脏病来,转念又怕伤害兄弟情义,只好暗咽苦果。刘浩搬家那天,老妈盛情款待,小欧姗姗来迟,老妈见了失色大惊,饭后悄悄问我:“你同学咋和这样的女孩儿同居?”我解释说:“人家是在校高才生。”老妈睖睁半晌,摇头直叹世风日下,最后狠批刘浩:“那小子读书时正正经经,晃眼几年竟变得恁个油滑……”
我们几个的感情,其实是通过咸菜建立。寝室除了我都是外地人,起初突然聚集一块,彼此惺惺相惜,却都各怀心事,不到畅所欲言的境地。大一那年国庆,我带寝室兄弟登门作客,一个个知书达理,举止谦逊,老妈喜形于色,直夸他们懂事,临走时一人送一坛咸菜,并祝他们修炼成栋梁之才。转首如今,情义犹在,国家栋梁却都成了废材。当初李强回东北,这厮专业知识扎实,做人稳重老陈,处事细心谨慎,大家对他的期望颇高,日后不是高官也是巨贾,数年弹指一挥,花开花落几春风,留守重庆的全部健在,就他杳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有凑巧,最近老做噩梦,李强回东北花钱拉关系,混进警队当刑警,铁腕无私破案如神,被乡亲尊为“闻青天”。一切如昙花,我看见李强让人活活勒死,嘴唇外翻,眼球暴凸,死相异常狰狞。我俩在奈何桥上豪饮,李强憨厚如初,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站有四名阳光青年,咧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像山上的野菊。照片背后有我的亲笔题词:李强幺儿雄起!
酒兴至酣,李强泪雨纷飞,说他忘不了那句雄起,可雄起又能如何,还有比你更硬的,权利是钢枪大炮。我感觉他死得蹊跷,问及细由,李强一把鼻涕一把泪:“红颜祸水,好不容易升任小队长,爱上的女人却是局长姘妇,又搞大公无私,得罪了局长扬言置我于死地。”李强说着拉上我直往阴间跑,“秦风你也别活了,去阴间买个官做,也比在人间做人强。”
惊醒后总能听见隔壁的呻吟和咳嗽,老爸没了往日的康健,老妈窸窸窣窣找痰盂,低声训斥:“叫你少抽少喝,狗日的就是不听,抽死喝死你才甘心!尚德啊你可别吓我,二娃都还没成家,不是说我们一起抱孙子吗……”老妈数落着满带哭腔,我听得泪腺发酸,逮过枕头捂住脑袋,心头涌出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