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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出声,只狠狠地抓着梯栏杆,脑海里闪出一个明确无误的念头:“她也被卖了。唉,弗罗霞啊!弗罗霞……”

    保尔对普罗霍尔的仇恨更深了,周围一切均让人厌恶,让人烦躁。“哼,假如我能像阿尔焦姆那样就好了,像他那样有力气,揍死这流氓!”这时他发现了一位熟悉的头发蓬松的人影,没有回头就招呼:“坐下吧, 克利姆卡。”

    小徒工躺在柴堆上,望着不说话的保尔,说:“你在干什么呢?对着火练功啊?”

    保尔费了半天劲才把目光从火舌那儿移开。他凝视着走来的克利姆卡,一对黑眼睛又大又亮。但克利姆卡第一次从朋友的眼神中体会出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悲愁。

    “怎么了,保夫卡,怎么怪怪的?”他过了一会儿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保尔站起来坐到克利姆卡身旁。

    “什么事儿都没有”,他瓮声瓮气,“克利姆卡,在这里我感到憋闷。”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克利姆卡用胳膊支起身子追问。

    “你问今天是怎么了?我在这儿干活儿,头一天起就憋闷。你瞧瞧这儿,咱们像牛马一样地干活儿,回报是多少?谁高兴都可以掴你的耳光,而且没人替你拦一拦,老板雇咱们是来干活儿的,他随便指使一个力气大的家伙,就可以揍我们。你拼命干,累得腰酸腿疼,自以为不会再被挑出毛病,可给某人端东西时慢一点——又被揍……”

    克利姆卡连忙打断他:“别这样大声嚷嚷,被人家听见了会倒霉的。”

    保尔陡然站起来:“听就听吧,反正我也不要再干。在轨道上扫扫雪也比这里强啊 !这里简直是坟墓,都是恶鬼。他们拿着大把大把的钱,不把咱们当人看,对那些姑娘想怎样便怎样。长得漂亮点儿,敢不听话就撵走。招这么一批女难民——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她们总得活下去吧,总得吃点儿东西不挨饿吧!她们什么事都得干。”

    保尔简直已经怒不可遏了,克利姆卡真怕让别人听到。他赶忙把通向厨房的门关上,保尔却依然余怒未消。

    “克利姆卡,就说你吧,人家揍你,你就不敢吭声,为什么不吭声?”

    保尔用疲乏的双手托着头。克利姆卡往炉膛里添了点儿柴,坐在保尔身旁。

    “今天咱俩还读书吗?”他问保尔。

    “书亭关门了,没书。”保尔回答。

    “怎么?书亭怎么不做生意?”

    “卖书的被抓了,搜出了什么东西。”保尔回答道。

    “凭什么抓他呢?”

    “据说是有政治问题。”

    克利姆卡看起来有些困惑地望着保尔。

    “什么叫政治问题?”

    “鬼才晓得!听说谁反对沙皇就有政治问题。”

    克利姆卡吓得一哆嗦:“真有这样的人?”

    “不知道!”保尔回答。这时,门开了, 格拉莎睡眼朦胧地走进洗碗间。

    “小家伙儿,你们怎么都不睡?火车还未到时,睡上一个钟头。去吧,保夫卡,我替你的班。”

    保尔丢掉这份工作,比他自己预料的还早。原因更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一月里寒风刺骨。保尔干完活儿赶着回家,但接班的还不来,保尔找老板娘 ,说要回去,可老板娘死活不放。已精疲力尽的他,只得接着干第二个一天一夜。天黑时,他实在累透了。在稍稍安静的一段时间,他还得赶在三点钟火车进站前灌满几锅水,然后烧开。

    保尔拧开龙头却没水往外流。估摸是水塔坏了。他让龙头开着,想横倒在柴堆上歇歇气。不过他抵不过睡意,睡着了。

    过了几分钟,龙头响了,水流出来,漫了水槽,不多时便顺着瓷砖流向洗碗间地板。洗碗间如往常一样没人,水越积越多,从门底朝大堂流泻。

    旅客们都在熟睡。一股股水流悄悄流到他们的包和箱子下面,但没有一个人发觉。直到一个睡在地板上的旅客被水给泡醒,猛地跳起来又叫又嚷时,人们才慌忙扑向各自的行李。顷刻间,人们乱作一团。

    水却依然流个不停,积水更多。

    正在另一个大堂收拾桌子的普罗霍尔,听到嘈杂声,踩着积水跑到门口,用力把门撞开。而原本被挡住的水,“哗”一下全涌进了大堂。

    叫嚷声更高了。几个当班的伙计跑进洗碗间。普罗霍尔猛地扑向熟睡的保尔。这男孩接着便被一阵猛揍。

    但他睡意依旧, 惊醒时什么也不明白。不过感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浑身都疼。

    他拖着疼痛的身子勉强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清早,阿尔焦姆皱紧了眉头,听保尔讲整件事的原尾。

    “是谁打了你?”“普罗霍尔。”

    “好,你躺着吧!”阿尔焦姆用低沉的嗓音说。然后披上羊皮袄,闷着头走出去了。

    “我能找一下普罗霍尔吗?”一个陌生的工人问格拉莎。

    “他就来,你等等吧。”格拉莎回答。

    这工人将自己宽大的身子靠在门框上。

    这时,普罗霍尔端着一大堆杯盘刀叉,一脚踢开大门走进洗碗间。

    格拉莎说:“嗯,这就是普罗霍尔。”

    阿尔焦姆一步跨上去,用力按住这个伙计的肩胛骨,怒视着他问:“凭什么打我弟弟保夫卡?”普罗霍尔想挣扎着脱开身,但已被一记重拳打倒在地。正想站起来,一记更有力的拳头让他趴下后动弹不得。

    洗碗的女工都吓得纷纷闪避。

    阿尔焦姆转身往外走了。普罗霍尔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满脸鲜血。

    当晚,阿尔焦姆没有回家。母亲打听到的消息是:他被宪兵队抓去了。

    六天后的晚上,他回来了。母亲已经睡下,阿尔焦姆径直走近坐在床上的保尔面前亲切地问:“弟弟,好些了吗?”“没事!”他一边坐了下来一边说:“还有比这倒霉的呢。”稍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没事儿,你到发电厂干吧。我给 你讲好了,那儿可以学些手艺。”

    保尔紧紧抓住哥哥那双结实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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