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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但中午那个旅游团……实在太邪门了,不是撞了鬼,还会是什么?”
周主任说这得问赵校长,依旧眯眯笑着,心底却涂满了苦楚——她不确定,是否现在就该把那些事情告诉面前这位可怜的男生,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是,如果告诉了他,那些痛贯心肝的话,就将成为他这一生难以抹却的回忆。
是的,一生难以抹却的回忆!
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见窗玻璃上被咚咚弹了两下,就瞅见窗帘布旁,一张苍白的脸映在上面,只一晃,却又不见了,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是赵校长。
那张螳螂似的倒三角脸庞上,已满是汗水,正顺着下巴和鼻尖往下滴,就像下雨时悬空的滴水檐瓦;花白的头发也浸透了汗,远看像团浇灭了的纸灰,近看则更像雨雾松林中一根根枯白色的松针,凝着颗颗水滴。他也顾不得擦汗,一进来就反身锁上门,又迅速把厚厚的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小声问道:“怎么,旅游团到了?”周主任说是,肥白的身体忙不迭地从办公桌后挤出来,一段接一段,就像噗噗往外挤的沐浴露泡沫。
赵校长喘着气,点点手,示意大家都坐,又盯着矢夫看了一眼。这眼神很熟悉,就是白白的眼珠子,要从汽水瓶底一般厚的眼镜片下面钻出来那样。矢夫被他看得发毛,双手局促地在休闲短裤上搓了搓,就听见赵校长轻咳一声,但没说话,眉头都拧在一起,似乎在沉思。
周主任往前挪了挪身体,看着校长问道:“赵校,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赵校长也不答话,眉毛仍旧拧着,像两只咬在一处的黑色毛毛虫,纠缠了半天才悻悻松口,答非所问地叹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照理说,伊藤他们应该后天才到。”
“后天?”周主任细细的眉毛也拧起来了,不像毛虫,却像一条细长的蚯蚓。
“嗯……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赵校长顾自喃喃,只当一边的矢夫是透明的空气。
矢夫被这二位莫名其妙的对话搞了个满头雾水,什么意思?什么伊藤、后天、重要日子?莫非这旅游团是东瀛岛国来的?就听赵校长继续低声说道:“听上面的人说,伊藤这次,来者不善啊……”他的嘴巴动着,声音却越来越轻,听不清说了什么。周主任闻言又点了点头。
空调呼呼转着。这情景几乎让矢夫抓狂!你们俩鬼鬼崇崇,低声密语,当我空气吗!喂,关于中午的那些怪事,还有刚才周主任讲的什么守护龙珠岛一个古老的秘密,到底怎么回事?他轻轻拉了拉赵校长那宽大的袖管,意思是还有我呢!赵校长被这一拉,忽然哈哈一笑,吓了矢夫一跳。娘的!这一惊一咋,跳大神似的,敢情这里就没个正常人类?又听赵校长说:“小矢啊!刚才周主任应该跟你讲过了吧?”
“讲过什么?……哦,是的,刚才正说到灵魂的事。”
“你听得明白吗?”那双白眼珠子又从酒瓶底似的眼镜片后面瞪过来。
“呃……开头有些不明白,后来懂了一些,但后面……又不明白了。”
“哈哈!”赵校长又是神经兮兮地一笑,让人心底发毛,“看来,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矢夫转眼看看周主任,发现她又恢复了菩萨似的微笑,窝在那盏绿莹莹的台灯后面。
“小矢啊!你听好了,”赵校长靠在椅子背上,说书先生似的,放松了空荡荡的身子,又举起一只手,继续说:“中午你在山里人家遇到的旅游团,牵涉到龙珠岛的一个古老的秘密……说来话长啊……为首的叫伊藤,东瀛近畿五重县景阪市人,他的祖辈,曾在宋朝与守护龙珠秘密的一族有过瓜葛……”
东瀛?宋朝?瓜葛?这也扯太远了吧!
赵校长继续把伊藤家族的历史、密伽幻心咒等等情况跟矢夫说了,并说你身上也遗传有三煞之一“人煞”的免疫力。
心咒?要诀?人煞?拜托编故事不要这么离谱好不好!矢夫满脑子混沌,就像一锅架在灶上嘟嘟翻滚的白米粥。这……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我只是一个穷小子哎!虽然“矢”这个姓氏的确不多见,但也不至于昨天还在嘉禾市里享受着世间所有吊丝都可能遭遇的白眼、数落、欺辱和不屑,今天在这午后骄阳照不到的山坳坳里,在这古色古香又带着神秘甚至诡秘气氛的春蕾小学里,我就成了具有超能力的牛叉一族。难道,这就是你们上午咯咯乱笑的那句——命中注定?
不可能,这肯定在做梦!
周主任也看出矢夫此时一脸飘忽不定的狐疑之色,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从绿莹莹的灯光里探出白白胖胖的笑脸来,说道:“瞧,赵校,您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嗯嗯,吓着了,呵呵呵!”赵校长也跟着笑着,空荡荡的、湿了一半的衣服,也在竹竿似的身架上舞动起来。
这俩神经病!不行不行!这地方太怪了,我还是回嘉禾市去!矢夫看着两人,心里像头巨大的鲸鱼喷水一样,浮起一大片恐惧,肚子里咚咚咚打起了退堂鼓。他吞吞吐吐说道:“我……我……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这里的事,我不做了……谢谢两位领导的好意!”眼下这情况,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为妙!
赵校长可能早已料到他这句话,仿佛不假思索,连珠炮似的说:“好!小矢,你可以先回去,但,你还会回来的,而且,后天就会回来!那个,周主任你去码头上送送他……唔……现在快两点半,两点三刻有班渡轮,应该赶得上。哦对了,我的名片,手机号码,你有的吧,到时候再联系吧!”
什,什么?这么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而且你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会回来,而且还是后天?
周主任见状,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校长抬手打住,又拍了拍矢夫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了句让他愈加难解的话:“你身上,流淌着龙珠的血!”
龙珠的血?又是什么东东?龙珠怎么会有血?
逃离
一刻钟后,矢夫已经在周主任的目送中,登上了回嘉禾市的渡轮。
渡轮呜呜拉着汽笛,巨大的引擎轰隆作响,仿佛一只钢铁制成的大鱼,遨游在湖面。脑子里还是嗡嗡乱响。这都叫什么事啊!昨天上午,一时冲动,顶撞了赤豆雪糕,大义凛然地炒了老板鱿鱼,然后鬼使神差来到龙珠岛,经历了一番奇异之旅。今天上午,大风大雨之中,偶遇赵校长并接受了他的邀请,雨过天晴,去学校应聘;然后就在山里人家小饭店遇到了李芳菲老师和她的小姐妹,再被突如其来的旅游团,一位瘦小的墨镜——据赵校长讲应该是个东瀛人——施了所谓的密伽幻心咒;最后,了解到自己的超能力……这一切,仿佛来的太快,却又是一波三折,充满了魔幻般的色彩。
而现在,我选择了逃离。
因为不是高峰时段,乘客很少,而且和来时拥挤的统舱不一样,这艘渡轮有座位。身后的角落里,横躺着一个老汉,正在呼呼大睡,满身酒气,一双沾满尘土的破旧解放鞋都没脱,蹭在灰白的座套上;其他地方,三三两两坐了些人,大多七倒八歪打着瞌睡;不瞌睡的,也都低头玩着手机。
倒是身旁隔了一条过道,坐着的一家三口,引起了矢夫的兴趣。当中坐着的应该是父亲,戴一顶迷彩遮阳帽,细眉细眼,身穿一件迷彩圆领汗衫,如果再背杆长枪,挎只军用水壶,就是部队野外拉练的样子。他右手靠里坐着个女人,只看到一袭碎花裙,一顶黄白宽边太阳帽,架着副大框太阳镜。男人的左手边,也就是靠近矢夫的这一侧,坐着个小男孩,大约十来岁,一头小平顶,休闲t恤,蓝色短裤,脚上晃荡着一双蓝白相间的运动鞋,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游戏。按说这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主要是这男人的衣着,以及小男孩的打扮,让矢夫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父亲也经常这么穿,好像对军装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依恋,虽然退伍多年,仍喜欢穿着迷彩或军绿的服装。而自己,记得上小学时,也是这样一头小平顶,脚上也总是一双运动鞋。
看着这一家三口,忽然就有些想家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