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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逸将少的可怜的行李往新租的宅子里一扔,卷起袖子开始打扫。肥猴松子蹲在一旁的井边,靠着井壁开始犯懒打瞌睡。
宅子不大,只有两间房、一间是泥土胚的,瞧着似乎是卧室,还有一间由茅草搭成,用来堆放杂物。房前有一个丈许不到的小院子,瞧着已然有些年头,但好在家具物事齐全,收拾的也齐整。宣逸将水缸挑满水,又擦了擦灶台和桌椅上的浮灰,掀开铺在被褥上的隔布,将被褥拿到院子里晒着,一番清扫后算是整理妥当。
若每日无所事事只等日子一日日过去,就这般坐吃山空可不成。于是宣逸将房子又落了锁,便来到镇子上还算繁华的街道,打算看看有什么活计,好找个营生赚点银子养活自个儿。
将镇子从头到尾逛了个遍,宣逸发现这镇子比起邵阳的金仓镇和广陵的淮安镇,真的小了不止一点点,酒肆统共也就五六家、商铺除了几家铺面稍微大些的,剩下的都是又小又窄。在看看路上的行人衣着,大部分都是粗棉和细棉制成,少有穿绫罗绸缎的。
如此一圈转悠下来,此地也就顶多算得上一个靠海的边缘小镇,与靠近州府的重镇的规模相去甚远。
所幸,转了两个时辰有余,宣逸还不算一无所获。他无意中发现,这镇子上的医馆少的可怜。按照如此人口的小镇,怎么算也要至少六到八家医馆,然而他逛了许久,仅看到三四家医馆。且其中两家门面甚小,只有另外两家是八扇门的大医馆。
宣逸出自邵阳仙族名门,祖上世代行医。作为宣家的后辈,自小便被要求学习医理。因此对于宣逸来说,普通的行医、解毒完全不在话下。
如此看来,他倒是能在自己的小院外立个招牌,给人看看诊、解解毒之类,倒是个便宜营生。
宣逸低头瞅瞅自己一身的灰白道袍,感觉道士行医也属常见,便在门口立了个布番、寥寥草草写了“行医”二字,开始做起了上门问诊的大夫。
起初三个月,并没有什么生意,宣逸也只管闭门不出,从不和邻里往来、也从不去街上找生意。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宣逸再不是当时少年单纯的心性,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他总是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这个世道。
人心复杂难测,各人有各*福,他又何必一腔热血。一片丹心又如何,也不知晓终究能换来什么。宣逸暗自将自己的心层层包裹起来,隔离于尘世之外,浓浓的厌世情绪围绕心间,让他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日子如寂静山谷中一汪清泉,不知不觉间潺潺而过。
才过完元宵节,这一日,宣逸翘着二郎腿坐在房前、靠在门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算着手里仅有四两的银子,迷迷糊糊中上下眼皮正要粘在一起,忽然听见隔壁一家渔户哭声震天而起。
宣逸被这嚎啕大哭一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瞌睡去了大半,赶忙起身跑去隔壁瞧瞧是个什么光景。
这村子住着几家农户和渔民,此刻隔壁的大门正大开着,门口里里外外站了十来号人,也不知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帮忙的。宣逸推开围着的两排村民矮着身子钻进人堆,正瞧见一个渔民打扮的男子躺在地上的一块木板子上,约莫三十岁、正值壮年,此刻却双耳后拢、脸色青白。宣逸心里一惊,赶忙上前探其鼻息,把手放在他鼻子前,发现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阿桃娘,不是我们不救,可这你也瞧见了,被金花蛇咬了,就算镇子上的大夫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了。”说话的是个一脸黑红的汉子,个子不高、却膀大腰圆,想来便是将这家男子抬回之人。
被唤作阿桃娘的女人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眼里泪水汹涌,哑着声音只知道哭,一抽一抽地显是悲伤至极,身体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一般。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娃儿陪在她身边,不住伸手推着门板上的男人,嘴里不停哭道:“阿爹!阿爹!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将死之人,岂是被喊几句就能好起来的?
宣逸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颤,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不禁红了眼眶。人命可贵,尤其在生命即将逝去之前,观之更令人揪心。
本想远离,却终是不忍他人尝骨肉分离之痛。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恚、爱别离、求不得。
一个死字,要造得多少孽、欠下多少债、又要叫多少至亲尝尽断肠悲。
宣逸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两步,从怀中抽出一张符咒,“啪”地一下贴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男子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