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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试的结果没什么悬念,回家的路费又太过高昂。于是接下来的五天,陆离就变得格外无聊起来。
每天,他都会定时出晨功和跑步,给母亲发消息报平安,然后随便找个地方闲逛,总之不愿留在那间阴暗破旧的招待所里。
两天后,情人节。
忽如一夜春风来,观光区的街道上冒出了遍地的情侣。皑皑积雪映着各种红的、白的、粉的玫瑰花,空气里仿佛充满了恋爱的气息。
陆离依旧一个人在街头游荡,累了就坐在长椅上看人在后海溜冰。他忽然发现溜冰居然是一件如此富于哲理的事:你越是急于朝一个人靠拢,那人就越是会被你撞飞出去。除非彼此间伸出手臂,才能互相扶持。
陆离定定地看了好一阵子的冰面,余光里却满是来来去去的情侣、红的白的玫瑰。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走向最近的花店,要买一只黄色的玫瑰花。
花店的店员有些为难,并且好心为陆离解惑:根据花语,黄玫瑰可以用于表达美好的友情;但若赠与情人,却意味着道歉、离别甚至已逝的爱意。
想来,能够在情人节送上或者收到一束玫瑰的人,对于爱情都该有积极的憧憬,又有谁会这么触霉头,来买一束已经死去的爱情。
拿着一支黄玫瑰走出花店时,暮日已经西斜。陆离并不回头,他跳上了一辆到站的公交,在老北京最拥堵的时间里,奔着日落的方向而去。
当天色漆黑如墨的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
陆离哈着白气站在老家的楼下。他仰头朝上看,本该黑暗的窗帘后头,居然透出了一点光。
房子的租期还有两年,所以应该不是房东擅入。晚上七八点钟,也不太可能是小偷。
心里揣着一个答案,陆离遥望着那片朦胧的淡黄晕光,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扑火的飞蛾,难以压抑接近的无限渴望。
上次回来的时候,他从自己的骨灰盒里取走了一小片骨殖,如今就收藏在母亲给他的护身符袋子里。他将护身符拿在手掌心里轻轻摩挲。冰凉的织锦很快像人体那样温热起来,但骨殖依旧是骨殖,静默的、现实的,不会给他任何提示。
雪越下越大,朔风像冰刀割在脸上。陆离将玫瑰花藏进背包里,又用羽绒服的兜帽遮住脸面。他躲进大厅,想了想,走向对讲机,按下门铃。
简单枯燥的电子铃音回响着,但对话的屏幕始终没有亮起。陆离迅速转身走到楼外,发现窗户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他立刻又沿着楼梯间下到地下车库,找了一堆杂物作为掩体,躲起来观望。
大约十分钟之后,直通车库的电梯从四层降落。门打开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羽绒大衣、墨镜口罩大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步履匆匆,钻进了一辆豪车。
也许是理智被冻僵了,陆离心里头突然产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跑出去拦住那辆车,然后冲着男人高声大喊,喊出那最荒诞的真相。
可是白天在后海看溜冰的画面突然冒了出来,就像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陆离因此而有了瞬间的迟疑。
也就在这一念之间,豪车扬长而去,阴暗的地下车库又恢复了一池死寂。
陆离不知道自己又呆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两手十指都已经冻得无法弯曲。他呵着热气从隐蔽处缓缓走出车库,留给他的只有雪地里两行浅浅的车辙。
既然沈星择已走,他干脆大着胆子上了楼。
也许是公司帮忙缴纳着水电与物业杂费,屋里居然还有暖气。陆离不敢开灯,只拿出手机当做照明。
他很快就发现,地上的那堆垃圾已经被清理掉。客厅里又恢复了他出去拍戏时的冷清模样。空气里也不再沉淀着烟草的气息,相反倒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陆离循着花香来到卧室,发现这里也已被收拾整齐。骨灰盒依旧端正放在床上,左右床头则是两大捧盛开的黄玫瑰。
这床单居然到现在都没换过——陆离难以相信,这竟是自己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走到床头边,取出背包里的那支黄玫瑰。
比较之下,花店里买的这朵玫瑰实在有些睡眼惺忪,约莫只开到其他玫瑰的一半大小,层层翻卷着黄得不太纯粹的花瓣。
陆离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它,拆掉玻璃纸放进花瓶里。
也许再过几天来看,这朵羸弱的小花,也应该能够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彩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