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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男人顿了顿,跟着咬牙切齿道,“你休想!”话音方落,整个幻境空间刹那乌云压顶,狂风呼啸,朱磊拖着齐墨鹤一路往屋子里走去。
“你想干嘛,你放手!”齐墨鹤既惊且惧,他能站在朱磊面前已经耗费全部心神勇气,更不用说要进到那间屋子里。两百年前的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就在那间屋子里过着形同禁脔的生活,朱磊不许他出门,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他给他戴上细而坚韧的镣铐,把他当成笼中的鸟雀关在这间他曾以为会是自己小家的屋子里,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的自尊,侵犯他的身体。齐墨鹤很恐惧,真的很恐惧,他怕那间屋子!
“陆无鸦、陆无鸦!”炼神的声音焦急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急,可是齐墨鹤此时什么也听不到。他拼命挣扎,就是不想让自己再跨入那间屋子一步。
“你放手,快放开我!”齐墨鹤情急之下紧紧抓住一旁的廊柱,然而朱磊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下一瞬他一把抱住齐墨鹤的腰就将他扛到了肩上。齐墨鹤几乎要一掌挥出,这是风中鹤的其中一式鹤舞狂沙,以掌演剑诀,虽然威力稍弱,却仍是杀招,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朱磊认出,他只是觉得恐惧,他想要逃离,他不要再落入前世同样的境地!就在齐墨鹤的手掌险些就要挥出去的时候,他忽而停了一下,跟着那一掌便转作了毫无章法的一拳。
“放手!你放我下来!”齐墨鹤又叫又闹,好像世间每一个柔弱的少年那样。他被朱磊一路扛着进了内室,狠狠摔在床上,男人的身影顷刻间便笼罩了下来。他恶狠狠地扫视着他的身体,像孤狼逡巡自己的领地,齐墨鹤缩成一团,眼睛里满是愤怒。
只有愤怒……吗?
朱磊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在刚才的挣扎中,少年的发髻被扯散,一头鸦色的长发落了满肩,他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迷茫和恐慌,唯一找不到的就是——恨。
是的,恨!他的小鹤曾经有多爱他,后来就有多恨他,他发誓他并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母亲,至少在认识他以后他确实那样做过决定,冤有头债有主,他真正想要报仇的对象是齐轩铭,至于齐墨浓,只要他不阻止他们俩在一起,他也可以放过。然而或许家族便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齐轩铭的暴毙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他的小鹤先后失去了父亲、兄长和母亲,误会了他满天下找寻他的原因,最终不惜以命换命只为让他去死。他也曾经想过只要他的小鹤满意,那他死了也没有什么,然而如果他死了,他的小鹤却还会留在这世间。时间一久,他的小鹤或许就会把他忘记,他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找到一个新的爱人,跟那个人耳鬓厮磨,白头到老……
他只要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就气得发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关起来。明明贵为一城之主,被誉为当世灵修中最有可能脱凡成圣的人,除了这样粗暴下作的手段,他竟然再没有别的办法留下那个人!他们之间已经掺杂了太多的杂质,父辈的血海深仇令他们再也没法回到过去,但是至少他把他留下了,他恨他,那就代表着一辈子都会跟他纠缠不清不是吗?那样就好!
可是那样真的好吗?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将他汗湿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只为着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能把他吃了就好了,哪怕他多少次深深地楔入他的体内,他却总是觉得不够,始终觉得恐慌。他害怕他们两人之间一丝一毫的间隙,甚至不惜折损修为以自己的命魂为代价动用禁术向他的魂魄里打下烙印,他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然而他却还是走了,走得毅然决然,当他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小鹤,临死的时候竟然唇角挂着解脱的笑。
“没关系,我还有你的魂魄呢。”他当时曾那样天真地想过,然而谁也料不到,他的小鹤竟然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终于成功地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你、你没事吧?”
听到陆无鸦怯怯的询问,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气急攻心,使得伤势复发,唇角淌下了一行血迹。
他看向那个少年,少年也在看他。齐墨鹤皮肤白皙,陆无鸦肤色健康;齐墨鹤仪态高雅,陆无鸦略有些少年老成,但还是带着股普通少年的活泼劲;齐墨鹤话不是很多,更不会说粗话,陆无鸦却……更不用说到了这本该熟悉的环境里他除了畏惧还有真实的迷茫。
如果他是小鹤转世,为什么他在他的魂魄里看不到烙印;如果他是借尸还魂,又为什么对此地毫无反应?
或许答案就是那么简单,他……不是他的小鹤。
一念至此,天地倒转。
不知过了多久,乔单听到了齐墨鹤的声音,后者困惑道:“咦,我怎么又……回来了?”
乔单疑惑地去看他的好友,少年正茫然不知所措地发呆。
“明世?”乔单想问问清楚,可是何竹还没免他们的礼数。
“不必多礼。”何竹终于说道。乔单抬起头来才发现何竹已经退到了离他们三步以外的地方,他的脸色灰败,像是忽然生了场重病。
“先生?”
何竹沉默了片刻后说:“我刚才听林茂说,你们三人都报名参加了这次小选?”
乔单赶紧回禀道:“是的,先生。”
何竹轻声问:“你们都报考了哪里?”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问得那样郑重,郑重到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乔单看了眼齐墨鹤,见他还在那儿出神,只得继续回答。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回禀先生,林茂想考兵堂,我和明世则报了宝堂。”
“宝堂?”仿佛连最后一丝精气神都被抽去,何竹轻声道,“宝堂……哦,宝堂也……不错。”而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过身走了,日光下看去,不知为什么背影有些萧索。
等到何竹的背影消失,乔单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听身旁的人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明世,你没事吧?”乔单慌张地蹲下身去看才发现后者竟然已经浑身大汗,里外的衣袍全数皆被打湿。齐墨鹤胸口剧烈起伏,如同侥幸逃生的动物一般喘着大气。
“抱歉,无双,”齐墨鹤过了好久才把那口憋在胸腔里太久的气给喘匀了,他苦笑着道,“看来今天我是没有口福了,我……我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