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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了个懒腰,点着烟,吐了口烟圈儿。烟圈儿像风一样扑上淡绿色的墙壁,打着旋儿散开。
窗外,星月黯淡,雾霾压迫着群山,猛烈的寒风吹刮着冰冷的城市。梧桐树的枝杈张扬着,奋力伸展到楼上,被公寓透出的几簇灯光洗印成焦灰色,像极了巨伞的一根根粗硬的骨架。枝杈在劲风中挣扎着摇晃,宛如悲怆的交响乐。
我恍恍惚惚地看着上官凝的字句,在淡灰色的烟圈里飘忽着;回忆像烟头冒出的火星,一闪一闪地涌上心头,萦绕在眼前耳畔,就像桌子上纸摞着书,书压着纸,层层叠叠,或明或暗。
今已圣诞,那日清明。黄昏时分,一如往年,我从南京赶奔初春的苏州,爬上青翠的东山,探视安居此地的上官婷。
黑色的柔发,白色的连衣裙,她坐在钢琴边,眨着明媚的双眼……她总是这幅模样,轻笑着荡漾在我的眼前。
渐渐地,夕阳落下山去,月亮还没有升起来。雾霭笼罩着大地,山岗寂寥空落。叮……当……,叮……当……,远方隐约传来寒山寺悲凉的钟声。我的耳边似有歌声泛起: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著你。
过去多少快乐记忆,
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一只巴掌长的小蜥蜴孤独地趴在白色的墓碑上,忧伤的眼珠打着转。我没有惊扰它,取出火机,点着纸钱和纸马。
风渐起,火苗一窜一窜地向上跳跃。摇曳的光影下,小蜥蜴背上土黄色的条纹和灰、绿、白色的斑点越来越黯淡,而墓碑上镌刻的字迹,却像强光似地刺痛我的眼睛,像锥子似的划破我的伤口:
上官婷之墓
生:1984年8月13日
卒:2005年8月13日
她21岁就溘然长逝了!她走了九年,我来了九年。我已死去,而她尚活着。
黑色的柔发,白色的连衣裙,她坐在钢琴边,眨着明媚的双眼……她总是这幅模样,轻笑着,躲藏着,在我心底最柔软、最珍贵的地方!
风,如泣如诉,摇撼着墓碑,摇撼着松树,摇撼着大地,以及无边无际的一切。
风,不顾一切,刮起深刻的悲哀,撕开堵塞的伤口。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著你。”
眼泪是先头部队,终于奔涌而出;哀嚎接踵而至,妄想着撕裂墓碑和大地!
长风狂啸,乌云密布,夜幕深沉。几瓶波尔多“长相思”葡萄酒横在丛生的蔓草上边。那是她的最爱,每年我必洒在墓前,必猛灌几口。
模糊的泪眼对着墓碑:九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你过得还好吗?”一句脆生生的吴侬软语,宛若上官婷的天籁之音。
“不,我不知道。我没有方向。没有方向。没有找到方向的欲望。”我紧闭着眼睛,任凭着泪水肆意地流淌。
“你老这样,姐姐不会开心的!”
我支楞一下回过头。苍穹下,一束冰绿色的长裙迎风飘扬,一双神秘而梦幻的猫眼凝视着我。
“风哥,我是上官凝。”
“啊?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每年清明都来祭奠姐姐,所以来看看你。”她美丽的猫眼熠熠生辉。接着她轻缓而坚定的问:“姐姐是怎么死的?”
“你爸妈没告诉你吗?”我眼光一扫,打量一下她,黑暗中看不真切她的模样。
“他们不说。”
“你还小……”我垂下头,双手拽了把蔓草揉搓着,沉吟着说道。
“我都上大学了!”她脖子一梗,拿起干白,一扬脖灌了一口。
这就是她临终叮嘱我照顾的小妹妹吗?自从上官婷走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狂风呼啸,雷声滚滚,漫天乌云压下山头!
“你跟我走!”她大喊道,“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姐姐!姐姐最疼我!我淋发烧了,她会难受!”
她抓起酒瓶塞进背包,一把拽起我,叫道:“走啊你!”。
“去哪儿?”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眉梢,瞬间暴雨夹着冰雹倾盆而下!
“去你住的地方!告诉我真相!”她圆睁猫眼瞪着我说,“今晚就要说!”
暴风骤雨中,座驾轰鸣启动,开回平江路边的花间堂酒店,已近午夜。
“这里原来是探花府,小时候姐姐常带我来。”她走进名门套房,叹口气问,“告诉我好吗?姐姐是怎么死的?”
“只有你爸妈才有告诉你的权利。”我看了一眼她蹙起的秀眉,说道,“除此之外,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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