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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妹随兄上到屋后湖堤,一阵乱步逸往湖东垸。
纵横的砼筑路面提示他们已到了湖东垸地界。香妹顿觉眼界靓丽起来。自家湖西垸多半老且破的平房,而人家湖东垸却是多半新且艳的楼房。
哥告诉她:这里风气不正,尤其今天要去的伴湖村,女人多操皮肉生涯,谓之“下海”;男人多在外盗骗过活,谓之“经商”。
但凡楼层高且装修靓的人家,则有比较漂亮的或多个的女儿、媳妇“下海”;楼层少且装修陋的人家,说明其女儿少、姿色差,或男人“经商”不善。
这里常时猛不防就袭来几句□□:“喂!美女!冇得钱用了,明天俺们一块下海去!”--这是女人邀伴的声音。
“下海就下海!我昨天也输得身上只剩两块卦。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你说明天达几点的班车好?”--这是女伴的笑答。一切皆如此常态简显!
听到这里香妹恨气串腾,猛一刹脚:
“明明晓得风气不正,你还带我到这鬼地方来?!”
哥朗声一笑:
“也不算大是大非的问题。习俗成风气,风气成自然。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来这里正好证明我们百毒不染,永远不会黑成他们那一路人!再说,我是带你落到正规人家,再拼车一块去南方打工。”
“就要算大是大非!”香妹情绪还没完全平复,怨气嘟嘟不太情愿地提动起双脚。
林阴下又行得一个多小时后,他们落脚到一幢青瓦红砖的低矮平房--那是吴立家的武功师傅方大平的备用婚房。
方大平功夫好生了得,在区镇当协警多年。未婚妻为卫校毕业的江睡莲。那睡莲心气颇高,自然不肯将就如此老气简素的房子,因此婚房空置下来暂由方大平之弟方四平住着。
这四平活力迸射如一台加足了油的机器,平常走路步大而快,衣服在他身上綷憏作响,前面路人老远就要作好避让他的准备。他理着平头,身躯横块,四肢粗壮……田里泥中是他本命,掏鳝钓虾是他宿业。比立家少岁,抱负志趣与立家同中有异,因此两个常时混得极好。
立家兄妹受到亲热接待。当下喝杯凉茶稍息后,立家便要带香妹去一个“神秘地方”。香妹异兴正浓,还没答应就先甩开了步子。
她被告知,那就是传说中的“龙头宝地”,是富豪牛振华的宅子!
香妹听得“哇”了一声。因为平时她数次听老师眉飞色舞且津津有味地谈起过牛振华发家及捐资建校的事,并归结说:
“你们如今不要一味埋怨老师蹭了你们那几个散碎钱,埋怨是弱者的行为!要晓得社会的本来面貌就是大吃小、快吃慢、弱肉强食!将来你们出息了,成为牛振华那样有本事的人,也蹭别人的钱去!”
又掩饰不住那由虚荣派生出来的自得,来了段画蛇添足:
“有回他请母校的老师吃饭,连县里最好的酒店也办不出他给出的那个价位的酒菜!还旅游,住豪华宾……最后每人发了个三万元的红包!咂咂!!”
--所以牛振华在香妹内心已完全是天神。而更奇的是,牛振华在“龙头宝地”上立的这幢房子,恰好正在自家对湖!
她平日立在湖西堤上隔湖望去,但见那楼宇于树影障蔽之下东鳞西爪的,无论怎样企足翘首都不能看全、看清。
她曾多次要求哥带她过湖这边来玩,但哥总是不让,说她还小,要等她长大--那时她真个就天天-盼着自己长高长大--如今却能亲临此地,叫她且不爽心!
近看方知此楼分上、下两层,论高大比不上邻里那两幢三层的,论装修华丽早已超过。因窗帘拉下,再怎么瞪大眼也望不见屋内,香妹便只能注目细审它的外观,生怕遗漏了一丝一毫。
但见以白色马赛克为主体装饰的墙面,及铝合金门窗上,俱以各色工艺彩绘龙凤等大小瑞兽,各式吉祥花纹图案亦尽是手绘漆烤。
阳台上、栏杆上高低错落的娇鲜花卉会同屋坪中参差无序的长着奇花异果的树木,衬着阳光,似乎每件东西都发散着一种与总体相和谐的光,且艳俗相得益彰,金晃晃、银晃晃、绿晃晃地在那里耀动!
便是楼前围墙的覆面瓷砖上,亦全幅彩漆绘出香草湖昔日数万亩荷花野草盛境,衬以蓝天碧水、白鹭黑鹜,其野趣曼妙直撩得香妹心授魂与,目不忍稍离!
哥告诉她:整幢楼房虽洋气精致但并不过费,体现了主人亲近田园、贴切农家的思想。
又说他在南方建有豪宅,环绕着蹊蹊片片的琪花瑶草,蝶、鸟翩跹其间,那就另是一番富赡趣境。此话又引得香妹一阵傻眼吞咽!
香妹鼻子灵,此时闻到一丝有别于花草鲜香的馥郁之气,随风自空中漾来,她好奇得四外寻视开去。
立家犹只顾神秘兮兮向妹子兜售卖弄:“要得真行家才能看出这块宝地的妙道道来!”
原来,这是一出“簸箕地”,系自然生成,恰似一方张开着的龙口下颚。
“破四旧”时,队里赶走了一个试图强踞于此的“迷信头子”,把它来建了养猪场。牛家从西垸搬迁过来时,猪场早已废弃,牛家仅花几条烟、一两桌饭,络通村组干部便得到此块地基。
又经拔草开荒、东挪西补几天折腾,猪场臭土便堂而皇之成了居人之所!
哥说兴正浓时,香妹打岔笑道:
“你好像在专门研究风水!--我不是在看地,是找一股香味从哪里飘来。莫不是这些画的颜料里加进了什么香精”
“香精哪能这么经久?那应该是侧面湖滩上的野莲花香味。”
“可现在刮东风呢!”
“要么就是那首歌的意境把你搞糊了?”(屋中音响此时播放着凤凰组合的那首《荷塘月色》)
“这香味可是实的!”
“那一定是屋后那塘贡莲香!”
“但肯定又不止荷花一种香。”
“晓得了,晓得了--偌!”
这时哥指着楼房檐子上晾着的五、六件红白黄女士衬衣。那衣原来是哑巴嫂郁金香的。她素日喜欢以早上所采带露珠子的半开莲花,及各色野香花与衣裳一同浸泡,故常时一身薰香宜人!她平日多在湖边或林荫道上散步,随身带个mp5听音乐--今天路上不见,一定在楼上听歌!
“她是哑巴吗?”
香妹正问着,猛不防“啊哈”刺耳一吼,紧随之,放音乐的那间房门被“砰砊”一响打开。
如此不相协调的声音,直把已美醉入神的香妹吓得全身一软。
“啊”字才喊出口,只见一条粗猛黑皮大汉几个跨步叉腿到栅栏前。可以看清一道道横肉在他脸上挤出了一些极不规则的沟壑。他目迸凶光,最初似有下楼查看拿人之状。
大约他此时已见是吴立家,又瞭得香妹模样,即刻没了敌意,奔前半步又后缩了上身似乎怕吓着她。
然后一手指着香妹笑对吴立家“哈呵”哑语起来,应在问“她是何人”、“何来这里”之类,样子甚是惊诧热切。
哑巴本能半声,因看到美色激动得音衰了。
立家对了几句“嗷嗷”,用准确的手语问她的另一半--意即哑巴嫂在哪里?哑巴走动俩指头告诉在跳舞,旋即进屋去了。
哑巴是牛振华的叔叔。貌丑心善,略似《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立家告知香妹,他精力比狼还足,警觉性超狗,替侄儿守门真是一绝!
哑巴嫂郁金香平素虽打扮妖态媚乱,却不见太花心。曾在县花鼓剧团待过数年,专喜琴鼓歌戏,一般不与俗人答腔。
自叙曾由心气孤傲过公主的“挑刺女”变为“剩女”,再变为“老女”。再后来,看在哑巴侄儿的份上,嫁给了哑巴。当年心想前途没了有后头,等将来有个一男半女,亦系豪门之列,且不叫人撑眼!只可叹天不遂人愿没得生育。
一路高跟鞋碰打地面的“得得”声,显出郁金香想见立家兄妹的迫切。
围墙门开处,一张淡涂脂粉的笑脸把这对兄妹迎进门去。
热茶冷吃果点摆上,郁金香那双眯迷勾魂的微翘丹凤眼,肆无忌惮地朝哥哥闪烁着,这种从未见过的邪浮眼神让香妹极为反感。幸得郁金香即刻自觉把话切入正题:
“帅哥儿,今天看你满脸严肃何的?一张好脸太严肃就不中看了--什么大不了的屁事有嫂子包圆帮你解决!”
受到她鼓励的刺激,立家一笑冲口而出:
“想找您借个钱,数目可能不小....”他簌簌喉咙,“以后--”
“什么‘可能’,什么‘以后’?!”郁金香豪爽地一挥臂,“不要解释!不要保证!不要小家子气!不就是几个臭钱吗?!你尽管大胆敞口子说!婶子不帮你还帮哪个去!”
“四万块!”吴立家说得斩钉截铁。
郁金香未置可否,似没听见--吴立家再奇怪瞄过去时,她已站起身来,急切得有些发抖的右手忙忙向扣在左腕子上的手机盒子里掏去。
而她那双眼一直是在粘着香妹的!在她热辣辣的逼视下,香妹已是满脸绯红,垂下眼帘假装不见。
“越看越俊!哪有人能美到这个份上的!我憋了这半天……我本晓得这就是你妹子。”
她嘴里琐碎着,手指头迅疾在手机上摁着点着。“小靓靓!替你照个乖乖像不介意吧?仰起面瓜子来看这里……帅帅!要不要再摆个pose?茄子!”
紧后两声“喀嚓”。数分钟后,她如释重负美叹一声:
“我已把你的侧目、正面两个大特写传到我侄儿手机上去了--美我一个人不过瘾,美美他去!”
“您尽干好事!”香妹冲口而出。无故替她拍照已叫她窝火,却又传给别人,还是个男的!
“对不起,对不起,婶婶向你道歉了!”
郁金香和蔼地拍拍她微耸起的肩,又亲热地抓起她已有凉意的手来摩挲。
“今天婶子不说他是人中之凤,不说他是难道一见的亿万富翁,连我们自家亲人见到他一面都是万幸,他若肯睁起半边眼角看谁一眼都叫做谁有福气------今天婶子不讲这些虚腔,只告诉你,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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