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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搞啥子古怪。”
“谁说你了,成日里吃这么多糖,哪里还用吃饭?”
张秋站起来,将纸包一扔,讪讪道:“我又不吃你的,你操什么心?唐大嫂,你莫不是吃多了饭没瞎操心,今天早上说我不用心,中午又说我磨叽又爱瞎逛,到处挑事,我且不计较。不过祝大叔忙活一天了,难得能晚上好好吃饭,却被你这么说一哈,好脾气也没了,我真的不晓得了,我们吃饭,没吃的不说,倒是你,拦着人,是什么事?”
“哼哼。”唐大嫂道:“我哪一件说得不在理?你来了有些日子了,让你收拾桌子也收拾不干净,打扫屋子一遍弄不干净,掌柜的说了又要重新弄,再一遍还是一样,每次都要跟你说几通。时不时店里有客人还不在,要么就是去街上闲逛,更不成样子。还有招呼客人,有几次险些和客人动起手来,这么个小姑娘,脾气这么坏,掌柜的三番两次跟你说,苦口婆心,可你就是不听。”
说到这儿,张秋心里压着的一股火终于爆发了,手掌压着桌子,叫道:“唐分慧,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寡妇,要是没我舅舅,你连这两个孩子都养不活,天生的克夫命,我听人说,自从你来了这个店,生意就越来越差。”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哎,唐大姐,你丧夫后,带着两个小拖油瓶,一家三口到这店里。舅舅心好,见你们可怜,给你们住处,又让你帮厨,处处帮衬。可你却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应当,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想做什么,觉得我舅舅欠你的?呵,其他我也不说了……”他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带着嘲讽,接下来的话十分恶毒,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些闲言碎语。
唐大嫂憋得一脸通红,说不出话儿来,张秋是喜欢结交朋友的,又会说话,这镇上很多的姑娘家小姐他认识,街上的那些三姑六婆他也认得,所以那些街里坊间的闲谈逸事,风闻谣言他都知道。
唐分慧不是十分动人的容貌,过了青春芳华,却多添了份风韵,看着郑掌柜对唐大嫂这么好,便掺杂了几分嫉妒说他的风言风语,说他是郑掌柜暗中包养的相好的。
其中虽有讥讽,但了解郑掌柜的人都心里明白,他并不是这样的人。郑寻生在这镇上十年,虽然喜欢玩乐,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但很少他的风言风语,从不去寻花问柳。有人说他是心洁高远,绝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有人猜测他是有断袖之癖,所以不爱红颜,也有些说书的讲他经历过情伤,看不上其他人,甚至有人说郑掌柜的本身就是个女人等等,当然,都是无稽之谈,郑寻生只是心性贪玩,觉得成家是一种累赘,远不如一人活得自在,这也是他与家里人闹翻了的缘故。
祝前年听得倒是慌了,喝道:“小张,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张秋有些心虚,嘟囔道:“本来就是嘛……”他看唐大嫂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闭起了嘴唇,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也有点后悔。想来唐分慧对人都极好,不过今天却发了什么疯,好似针对自己,一时气不过,就把平时自己听到的乌七八糟的话和乱想的说了出来。
他手臂轻轻抖动,手掌覆在桌案上,保持着平时的温柔,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已破口大骂,不过唐大嫂并没有。
阿森忽然冲了过来,推了张秋一把,叫道:“你把妈妈气哭了,张秋姐姐,你是个坏家伙!”
“坏家伙,坏家伙。”阿淼也尖叫起来。
唐大嫂暗自抹了抹眼泪,上前一把拉住阿森,斥道:“你干什么!娘跟你说了,不学打人,跟你说多少次,不许打人。”
张秋心里打鼓起来,进又不是,退又觉得丢面子,好在祝前年倒是懂得,插在中间,说道:“唐大妹子,你说你,小张不过一个孩子,爱玩倒是天性,你平时说也说了,也不必一直说,女孩儿家都自尊地强,怕脸皮拉不下。还有小张,唐大妹子再怎么也算你的长辈,掌柜的都以妹子相待,平时好颜色好语气都是惯了的,你倒是好,他说你两句,莫说对了,就是不对,你也不能拿这些闲言碎语来说,明知是中伤,谣言猛于虎,你都这样说了,让他有什么面子对人呢?真是胡闹,还有阿森阿淼在这里,更不能胡说了。”
张秋微微点头,不过仍强说道:“他还说你了,你不生气?”
祝前年道:“我生什么气,平日里我习惯不好,没有礼貌,都说过我,那是该骂该打。你就不同了,也算个小户人家出身,只是遭了些风霜,总归有点体统,不要学得我这样不懂礼节。”
张秋听得一笑,说:“我还真没觉得你怎么样了。”
祝前年道:“唐大嫂说的对啊,掌柜的都没在,咱们就舍不得少吃一口么?”
张秋说道:“我只是不晓得他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谁惹他了?祝大叔,你惹他了么?他要是有什么火,何必只对着咱俩发?
唐大嫂本来就是突来的情绪,和张秋吵了一顿,这时倒没别的可说了,至于那些闲话儿,虽然可恨,但再恨也没办法,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就算自己被骂得再惨,也只抛却一旁,不去理会就是了。脸色缓了下来,却也没搭话了。
祝前年见两人气似乎消了许多,正准备说话儿,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个梁三。
他气急急的,祝前年喝道:“梁仨儿,你作什么,敢情外面有鬼赶你哦?”
梁三大喘了口气,叫道:“快……”一边指着外面一边叫道:“快去。”
“快去哪儿?”唐大嫂见他这样,恐怕有什么事,急忙道:“你慢慢的说清楚。”
“那个算账的,算账的被抓了。”
“哪个算账的?”张秋道:“你能不能一气说明白。”
“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呼呼,就是你们店里的。”
“店里的,算账的。”张秋道:“大神儿啊,怎么了他?”
“快说!”祝前年将梁三一把捏住,不让他动,叫道:“你小子说明白,他怎么了?”
“他被抓了!”
“被谁抓了?”
“罗捕头。”
“糟了糟了。”唐大嫂道:“肯定又坑蒙拐骗,被罗捕头发现了,恐怕碰到了不肯饶他的,怎么办?掌柜的又不在,怎么办?”
祝前年道:“为什么抓他?”
那梁三一脸的苦涩,说:“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去衙门找人吧!”他把话一撇,就挣开手跑了。
祝前年气得脸色发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话两句说不明白,再不要见到你,不然见你脸上开花。”
张秋笑道:“他脸上已经开了花。”
“怎么回事?”
唐大嫂道:“怎么办?大神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可和咱们都不错,罗捕头年轻气盛,脾气不好,肯定要打他的,掌柜的不在,咱们就是赎人也要些银子,怕他挨不过今晚。祝大哥,你想想办法啊。”
祝前年道:“我有什么办法?衙门里也没赎人,况且我也胆小……”他一摊手:“这老百姓,最怕和衙门打交道了,大神做惯了骗人的事,要是事情大了,还牵连咱们。”
唐大嫂怒目看他:“你说什么呢!这时候不想着救他,反而要撇清关系,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张秋暗道:“唐大嫂性子纯良,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刚才我也是急了些,就是对大神他也这么在意,可见其心。只是毕竟是个女人,舅舅不在,便没了个主心骨。”他揣着这梁三话也没说请,应天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牵扯到了公堂。
这事一般人还真不敢管,不过张秋却不同,这个姑娘天生胆大,平日里虽然跳脱了些,却也极为热心肠,如今郑寻生不在,唐大嫂急得恐怕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祝前年性子上又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哪里拿得定主意,当下便道:“我去看看,你们就在店里等掌柜的回来。”
说罢,抬腿就出去了。
“这……”祝前年一拍腿,叫道:“这是什么事,那公堂上的事,一个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唐大嫂道:“总比你好……”他又自觉不好说什么了,只道:“这掌柜的,总也不在……”于是便打发祝前年和儿子吃饭,猛然想起张秋也没吃饭,心里不是滋味,便将好菜多留了些。
入夜,等阿森阿淼都睡了,唐大嫂心里左也担心,右也担心,一直守在灯下织鞋,这是他织了有些日子的,上回给柳茂送了一双,这是给张秋的。
一不小心,针扎破了手,他的脸上除了痛苦,更添了一分焦灼……
话分两头,柳茂将店里今日的剩饭剩菜打包起来,趁着还没坏,送到了后街的三个乞儿住的破棚子,那三个乞丐也在等他,到来的兴高采烈。
柳茂拿出东西给他们吃,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乞丐沾了沾手,笑容里装满了恭维,道:“多谢柳老弟了。”
“不必客气,包三哥,我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那姓包的道:“你看你一个人在外,还那么关心别人,别人大户人家,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一个小丐道:“看起来你和那家老爷夫人关系不浅啊。”
姓包的乞丐说:“我问了别人,那家人也姓柳,莫不是他们是你的亲人?”
柳茂道:“柳老爷和柳夫人就是我爹娘。”
三人惊道:“那你怎么这样?”
柳茂欲言又止,姓包的忙地吃了几口,说道:“你也不是个三岁小娃娃,若是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你分担分担,能这么救济我兄弟三人,怎么都会回报你的。”
“你若觉得不堪说,不说也好,只要你有什么难处,我兄弟三人能做到的,绝不会含糊半句。”
另外两个小丐“嗯嗯嗯”的答应,看他们样子,应该有段时间没吃过饱饭了。
“好吧,我跟你们说……”柳茂将在紫云山庄的事情仔细说给他们听,当听到范泉如此卑劣和龌龊,两个小丐咬牙切齿,姓包的面无表情,又听到有人杀了范泉,小丐拍手称快,姓包的微微一笑,显得有些莫测高深。当听到莫代风丧心病狂杀人,三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听完了话,姓包的先道:“是这样的话,你的确不能暴露身份。我听闻几个月紫云山庄动不仅动用自己的人手在江湖上找一个少年,还让人画了画像,雇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御风门找他的下落,想必那个人就是你了。好在你躲藏在这么个小镇上,若是在繁华一点的大城,一下就被找到了。”
“你没杀人,干嘛要躲起来?现在能说话了,直接指着莫代风说杀人的是他。”一个小丐道。
姓包的道:“他是没杀,可别人不晓得,有什么用?当时柳茂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事……”
柳茂道:“紫云山庄势力很大吗?”
姓包的略微迟疑,咳嗽了一声:“至少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你不必难过,你信任我们,我们哪能无动于衷?既然有人救了你,把你送到这儿,想必他也不会害你。这事情不简单,莫代风背后肯定有人帮他,我帮你留意紫云山庄的事情,你千万小心,不可暴露行踪,尤其是你的爹娘,他们可能早被盯上了。”
柳茂点头,暗道:“包大哥也是走过江湖,我还是听他的,不要着急。”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柳茂就走了。
又说张秋到了衙门,正思量进去怎么说,就看到罗海罗捕头挎着刀出来,带着两个新召的捕快要去巡街。
张秋与他不熟,却也认识,不好上去就说,便埋头直接往他们那边急匆匆撞过去,正撞在一个捕快身上。
他扶了一把,道:“干什么!莽莽撞撞的!”
罗海面色似铁,瞟了一眼,说道:“小张,你想干什么?”
“哎呀,罗捕头,还有两位捕快大哥,真巧!”张秋满脸堆笑。
罗海却板着脸,道:“巧什么巧,这衙门门口碰到我,不是很巧吧,你来这儿干什么?郑掌柜的可吩咐过了,你们店里就你是个烂缠的,刚走了一个,怎么你又到了?莫非你们店最近要有什么官司?”
“什么?”张秋瞪大了双眼:“走了,谁走了?”
“就是那个小胡子算账的,好像叫……”他一瞥眼:“叫什么来着?”
“应天运。”旁边的捕快忙接口。
“对对对,就是那个应天运,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看他这么拿腔拿调的,张秋暗道:“才多大年纪,就如此装腔作态,果然染缸出来的,做不得好人。”
这罗海平日里虽然性子急,一旦没事,就要端些架子,学他父亲官场上那套,否则怕人把他看轻了,如今又有两个下属,自然不能摆下态度,不然哪能服他们?
张秋心里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笑道:“对,就是他,不是什么好人。”
“哦,看来小张你是明白人,不过那老小子今天倒是做件好事。”
“好事,什么事?”
“你来找他啊?”罗海问道,身子一晃,斜看一眼:“快走吧,他回去了,什么事可不能给你随便说,明日就见分晓。再说你一个女娃娃,出来走什么走,找什么人?快些回去,等再晚一会儿宵禁了,老爷都可以把你扣起来了。”说完,挥了挥手,带着两个手下去了。
“哼!”小张看他这样,心里又是气涌上来,啐道:“啥子人哟,这样子办事,招呼哪天就把脑壳办掉了!”说罢,气愤愤的走了。
回了店里,应天运果然回来了,郑寻生和柳茂也都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唐大嫂就把饭菜端上来,张秋本来气得不想吃,但又怕饿,只得扒了几口。
郑掌柜的说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晚饭也不吃。”
唐大嫂道:“也不怪他,都是这个大神,还以为被衙门抓了。”
“去衙门了?天运啊,到底什么事?”
应天运微微一笑,打着算盘,脸上挂满了得意,道:“秘密。”
掌柜的笑道:“哦?与我们还有秘密了,我可跟你说,千万不要做违法的勾当,否则我可不只使你了。”
“怎么会?我应天运好歹堂堂一表,也是读过书的人,绝不会知法犯法。”
“那是怎么回事?”唐大嫂问道:“总得有个缘故吧?”
“都说了几次,不能说,唐大嫂,你说我的事情,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哎……”唐大嫂为之一叹。
小张站起身子,准备大拍桌子,柳茂马上道:“别拍,你小心又拍翻了饭菜,就没得吃了。”
掌柜的笑了,说道:“小张,难道你能让他说?
“你说!”小张大叫:“刚才我去了衙门找你,饭都没吃,你却走了,让我还被那姓罗编排了一顿。”
“罗捕头啊。”
应天运道:“小妹妹,事情不该你知道就不要问,早点睡了,柳茂,明儿起早,我带你去看戏。”说完,将算盘一溜,收拾好,就回去休息了。
柳茂本该起来很早,不过这日还在迷糊之中,忽然就听到‘哐当’一声,应天运急匆匆的走进来,拉起柳茂,叫道:“快和我走!”
祝前年也被他惊醒,哼哼唧唧的道:“我说大神儿,天都没亮,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呀?”柳茂一薅头发,闷声道:“我不去,店里还要做生意呢。”
“不怕,咱们早去早回。”
“不,掌柜的知道了,又得扣我们工钱。”
“你怕什么嘛?掌柜的每次只是说说,他哪次扣过钱?”
“不行。”
“好,扣钱了算我头上,行了吧,好兄弟,快些起来,带你看好玩的去。”
“什么好玩的,这么早?”
“咱们得先走,不然赶不上了。”
两人刚出门,就撞到郑寻生下楼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柳茂回话道:“这应大哥非要大清早的出去,说有什么好玩的,掌柜的,可不是我要去的。”
郑寻生笑道:“天运啊,你到底要做什么,非要拉着柳茂去呢?”
应天运嘿嘿笑道:“不是非要他去,只看他见识少了,今天让他去见识见识。而且,这事他还真得去,不然我一个人也不敢去。”
郑寻生好似不怎么在意,说道:“我说,你可别惹出什么乱子了啊。”
应天运道:“掌柜的放心,出不了乱子,而且不耽误功夫,不出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而且是件大好事。”
“哦?”郑寻生有些惊异,却没问下去,点了点头,竟又自上楼了。
“快走快走!”应天运又催又退,两人就出了门。
想起昨日与今日之事,柳茂便晓得,此事恐怕与梁三被打的事情有关,便也不推辞,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