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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回家过年了,今年两个人都没有跟同学统一订票,而是把买车票的钱省下来了,三人开车回去。反正过年期间高速不收费,最多花点油钱。

    结果路上适逢北方大雪,三人在高速上堵了三天,饥寒交迫直下,把准备过年带回去的小吃都消灭光了,差点饿死,还好解放军送来了方便面。

    梓杨和老王接过救援人员递过来的泡面,和成百上千堵在路上的“难民”一起蹲在地上吃的热泪横流,场面相当壮观。吃完饭还不忘感恩,点头哈腰地直感谢解放军叔叔雪中送面。

    好不容易路通了,赶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大年夜,天都快黑了,老王把梓杨和小黑放在村口,就马不停蹄车不熄火的奔隔壁村自己家去了。

    梓杨父母都急坏了,看新闻说还有很多人堵在路上,看到儿子是又惊又喜——这半大小子是哪捡的?

    梓杨跟父母说,小黑是一个同学的弟弟,家里糟了车祸,父母都死了,同学重伤躺在医院里还在昏迷,家里没有亲戚,只剩下他一个活人,而且受了惊吓,不会说话……反正能多惨有多惨,把梓杨妈妈说的直落泪,直说可怜的孩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梓杨被冷落在一边无人问津,倒像他是被捡来的。

    人都说,期待的过程才是最美丽的,回到家之后,梓杨过年的情绪却突然冷却了下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也越来越失去了味道。春节晚会看的让人怀疑人生。只有妈妈包的饺子,仍然能吃出久违的年的味道。

    凌晨两点钟,远处零星传来几声鞭炮声。然后响声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左邻右舍也开始放鞭炮,整个夜晚在鞭炮声中沸腾起来。

    突然院子里一声炸响,梓杨爸爸也在院子天井里放鞭炮了,梓杨坐在炕上,围着被子,身子下的土炕烧的火烫,屁股都有些坐不住了。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穿着梓杨的大棉袄、带着梓杨的棉手套、顶着梓杨的绒线帽,捂着耳朵看着梓杨爸爸放鞭炮,脸上竟洋溢着从未见过的笑容。

    轰隆轰隆的声音炸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停息,梓杨爸爸把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院门口的大门上,远门大开,不一会儿,街上逐渐传来行人见面的拜年声。

    按照习俗,除夕凌晨鞭炮放完之后,村里各大家族的小辈、后生们都会拉帮结伙,成群结队的到长辈家里拜年、磕头。

    客厅里梓杨爸已经把红绸布做的祖宗家谱挂起来,2米长的大红绸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写着本枝的历代祖先。桌子上猪头、鸡、鱼三牲供起,糕点、水果、糖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两个又红又粗的朝天蜡烛点起来,把厅堂映得红红彤彤。

    放完鞭炮后,梓杨爸爸把梓杨喊起来,给老祖宗磕头行礼!

    爸爸把酒杯举起来,在地上从左到右洒半杯,举起来嘴里大声念着,祖宗保佑家里老人身体健康,小孩学业有成,庄稼没病没灾大丰收,日子红红火火,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跟祖宗叮嘱一番之后,按道理要对着宗谱磕头,但是老李家几年前就摒弃了跪拜这种姿势不雅的动作,改为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梓杨懒洋洋地跟着在后面心里默念,一鞠躬,保佑父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二鞠躬,来年我大吉大利,补考成功。

    三鞠躬……不知道该求祖宗保佑什么,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苏睿……

    算了,就这些吧,祖宗收到了那么多的祝福申请,今年应该也挺忙的。

    小黑跟在老李爸爸后头也撅着屁股鞠躬,脸上也是一副虔诚。想到小黑在庙里三拜九叩的样子,梓杨不禁对他的身世又多了几分怜悯。

    小黑爷爷在的时候,应该也会带他拜祖宗吧?他们铁骑军这一枝,习俗应该也蛮多,可惜黄山一走,就没人能把传统给继承下去了。

    拜完祖宗,开始吃梓杨妈妈煮的送神饺子,梓杨妈在饺子里吃出了几块豆腐,笑哈哈地连声道:有福,有福。

    小黑从饺子里吃出几个硬币,梓杨爸哈哈大笑:挣大钱、挣大钱。

    梓杨什么也没吃出来,联想到自己这一年来诸事不顺,躺在炕上生闷气,气鼓鼓地看着小黑不由心生嫉妒,你特么的挣个屁钱,你特么的挣个屁钱!!!

    吃完饺子,梓杨妈收拾下桌子,在茶几上摆上粉丝拌猪肝、豆芽拌肉丝、挖了一盘排骨冻。梓杨爸爸拿出一瓶老白干,两双筷子,两个酒盅……这些是给拜年的人准备的。来了总归要邀请人家坐坐,交情合适的在一起吹吹牛逼,虽然在村里天天碰到,但是似乎只有过年这一天才是真正的走亲戚。

    不一会儿门口人声鼎沸,一大群人进来拜年了。

    人还未到,就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厅堂口大喊,“给四奶奶拜年啦”,梓杨妈妈虽然只有四十几岁,但是因为辈分高,所以一些三四十的汉子也得喊她四奶奶。领头的人一喊,院子里众人也跟着轰声大喊,给四奶奶拜年啦。大部分是些十几岁的小子,都是亲戚关系比较近的各家各户的后生。

    梓杨妈哈哈大笑,“谢谢谢谢。”

    洪亮的声音又大喊,“给四爷爷拜年啦,”一大群人跟着轰鸣,梓杨爸爸呵呵笑着,“不用不用。”

    领头的洪亮声音这时已经走进厅堂,一个三四十的汉子,浑身还带着夜晚的寒气,梓杨妈在沙发上招呼人过来坐坐。

    汉子看到歪躺在炕上的梓杨:“哎吆,小叔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得?”

    梓杨闭着眼睛装睡,常年在外读书,跟村里人的交流越来越生疏,很多人只是脸熟,名字都叫不上来。加上辈分跟年龄的差距,交谈也总是很多别扭,索性装睡,尴尬不如不见。

    梓杨妈妈笑着道,“昨天晚上回来的,大年夜,差点堵在道上。”

    中年人继续感叹,“哎呦,真不容易!”

    梓杨爸爸招呼大家,来,“喝点酒喝点酒。”

    “哎,不喝不喝,刚才在村头XX家刚喝过,我带这帮小子还要继续转,还剩好几家没去。”转身又回到厅堂,指着宗谱对后生们说,这谁谁谁,是咱们家的爷爷,这谁谁谁,跟咱家曾祖是兄弟,然后又在那边七嘴八舌的研究一番。

    “来,一起给老祖宗磕个头”一屋子的人黑压压地跪下。

    起身后又说,“我给四奶奶磕个头,”然后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又跪下去,梓杨妈妈连忙过来搀扶,不用不用。

    众人乌压压地爬起来,“我给四爷爷磕个头,”一屋子黑压压的又跪下去。

    梓杨妈妈拉着汉子不让他再磕了,“哎呀,这么客气干什么,来坐坐就行了,还给我磕头。老头子,赶紧招呼喝点酒啊!”梓杨爸爸在旁边搓着手陪笑。

    在梓杨老家,拜年、上坟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般都不参与。看起来是男尊女卑,实际上,现在各家各户当家作主管事的大都是婆娘家,所以迎客的倒成了女辈。

    梓杨爸爸脸上笑着,一边挥手比划一边道,“来,喝点,喝点。”

    汉子摆手道,“真的不喝了,后面还要好几家,我们得走了,不然就转不完了。”

    送走客人,梓杨妈妈坐在沙发上满脸笑意,叹口气道,“小路儿每年都来,带一群大小伙子,这家根儿越来越旺了。”

    然后又看着爬起来的梓杨道,“你们爷俩也不出去走走,你大爷家的建伟哥和三叔家的小军儿每年都出去拜年……”

    梓杨道,“算了,大部分人都已经不认识,去了也不知道喊什么。”

    梓杨爸爸也说道“就是,咱家辈分高,也不用出去了。”

    梓杨妈妈又道,“村南头老李家辈分跟咱一样,年纪也不小了,每年都来拜年。你不认识,跟你建伟哥一起去不行啊?他每年都领头拜年。”

    建伟是梓杨的二伯家的儿子,比他大几岁,两家虽然是至亲但是因为梓杨妈妈年轻的时候跟妯娌干过几架,现在心里还有嫌隙,所以平时走动并不多。

    梓杨从小到大都在读书,建伟哥比他大十来岁,初中毕业之后就回村种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每次看到梓杨都亲热的叫叔叔。

    “唉,跟他们也不熟悉,大家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到一块儿去。”

    说话的功夫,家里又来了几波拜年的人。有的时候还有两拨碰在一起,每一波都有一个领头的,然后也是论资排辈互相拜年,然后给身后的后生比划,这是谁谁谁,辈分怎样怎样,你该叫什么什么。

    年纪长得就派小辈们继续出去拜年,几个年纪大的就跟主人家坐坐聊聊、吃几口菜、喝几口酒。

    快到天亮的时候,拜年的终于都转的差不多了,有些人家里就开始摆开麻将桌,一帮亲戚们就吆五喝六地赌起来。虽然彼此之间二爷、三叔叫的清楚,但是赌桌上是赢是输,分的清楚,桌上桌下,各有一套规矩。

    梓杨家最后一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五六十的年纪了,派小的们继续出去转悠之后,坐在沙发上跟梓杨妈妈聊了起来。

    梓杨妈妈感叹道,“三哥,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带儿孙们出来转悠啊?”

    老汉道,“没办法啊,现在的后生都不懂规矩,一个村的有些连辈分都分不清楚,我还能再坚持几年,过几年啊,也走不动了,也就不出来跟大家转了。”

    梓杨妈妈也感叹,“是啊,现在的孩子都外面读书打工,老一辈的规矩都不讲究了。我们家这个(用嘴巴指指躺着的梓杨)过年一回来,人都不认识了,连人也不会叫了。”

    老汉呵呵笑道,安慰梓杨妈妈,“现在年轻人,比我们有出息了,出去闯荡,见大世面。不和咱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泥。”

    “大侄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回去啊?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啊?”

    梓杨妈妈一一替他作答,等老汉离开,梓杨妈妈又在那感叹,“你看人家三哥年纪大了还出来转,你说你们两个……”

    梓杨爸爸终于耐不住唠叨,对梓杨说道,“走,我们出去转转。”

    梓杨妈妈跟在身后吩咐,“也不用每家都去,协勤,祖茂,辈分比较高的,经常来拜年的,你们去看看。建军.建伟,这几家近的亲戚,你们也去转转,也不用多聊,站站就走……”

    梓杨跟爸爸穿上羽绒衣,带上手套,打着手电出门去拜年。

    小黑在另一间房里估计已经睡着了。为了避免乡亲们看到又要花一番口舌解释。梓杨让他躲在里面不准出来。

    此时拜年已经接近了尾声,街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热闹,不过家家户户仍是灯火通明,门口挂着灯笼,映着大红的对联。

    白天阳光把冰雪覆盖的地面晒得湿润泥泞,自行车在地上压出一条条轱辘印子,经过晚上的严寒,重新冻结就成了一条条沟壑,梓杨就踩在沟壑上歪歪扭扭地走着。

    几个老辈的家里,基本上都是比较陈旧的房子,经过多少年的生活洗礼,四壁也被油烟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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