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我明白他伤不了我。可是我没想到梁仁会挡上去。
梁仁咧了咧嘴,半晌黯然道:“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我使劲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你的错。我急昏了头,刚才说的话你别介意。你放心,我会救你的。这毒虽然难解,但我看着并不是不能解。眼下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这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我们现在必须先回去。”
梁仁微微点头,声音几不可闻:“谢谢。”
我小心地搀起他,问道:“你还能走吗?”
他轻轻点头。
我扶着他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走?”
晨光熹微,万物渐渐苏醒。回首四顾,只见丛林莽莽,小径交错,完全不知道自己来到什么地方。
梁仁软绵绵地靠在我肩上,轻声道:“生死由命,随心选择吧。”
我心下无法,极力回忆之前逃跑时的光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行去。想着当初从上阳谷都能摸索出来,走出这地方应该问题不大。我暗暗告诉自己,莳萝,要相信自己的记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当日头升起,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时,我心中的自信裂出缝隙。当初能从上阳谷出来,一定不是因为我的记忆精确,而是当时运气好。
当再次看到那被斩断于路的毒蛇蝎子时,我心中生出一丝绝望。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竟然又回到原地。
他嘴唇泛紫,面皮隐隐发青,黑亮的眼睛失去光彩。毒性蔓延,梁仁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不多时,他别说行路,连站立都成了问题。他轻轻地笑,缓缓道:“我恐怕要死了。昨晚说的遗言也不算浪费。”
我心上蓦地一痛,偏头看他。他虽然个头不低,但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这样一位少年,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要陨落于此。他为我挡下那掌时,是否真正明白自己即将付出的代价。因为我救过他一命,所以就要以命相报。鼻腔酸涩,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不会死,我说过我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蹲下身将他背起来,眼前水汽濛濛,我笑道,“我莳萝难得做出一次承诺,上天怎么也得帮我圆上。”
梁仁动了动,头无力地伏在我肩头。
有温热的液体渗入,缓缓氤氲开。
他启唇,低哑微弱的声音:“我娘因我的出生而离开人世,小时候我总是羡慕有娘亲疼爱的人。我爹许是认为我害死了娘亲,总不肯亲近我,自小到大他从未抱过我。我跌倒了,他让我自己爬起来,我害怕了,他让我自己学着适应,说男子汉必须坚强。我爹什么都能给我,却惟独不给感情,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冷冰冰。别人羡慕我是秋水山庄的少庄主,是我爹宠爱备至的独苗,可知我也多么羡慕他们有爹娘疼爱。”
我背着他静静地行路,阳光洒落于丛林间,折射出点点金光。一切都那么美好,生命是那么美好。
梁仁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五岁那年,我和一个玩伴爬上树摘果子,不料树枝断裂,我们一齐摔了下来。他蹭破了膝盖,我扭伤了脚。我爬起来准备走回去,却见他坐在地上抹眼泪不肯起来。我正不解时,见一个大我们两三岁的女孩急匆匆赶过来。检查他的伤处,用手绢帮他细细包扎好,然后蹲下来背起他慢慢走出园子。女孩边走边说,你再这样我下次可就不管了,让你随爹爹骂去。那个玩伴在女孩肩头蹭着眼睛,撒娇说,姐,你最疼我了,一定不舍得。”
梁仁顿了下,又缓缓道:“我看着他们一点点走远,直至再也看不见。我本来不觉得这点伤有什么,这时却有点难过。当时我就想,即使没了娘亲,有个疼自己的姐姐也很好,我受了伤她能背着我,哪怕只有一次我都很满足。从此我也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可惜我还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肩头的润湿感更甚,我没有回头看他,把眼中涌上来的水雾压制下去,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应。
梁仁在我肩头轻轻蹭了蹭,嗓音含了湿意:“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要是我姐姐该多好。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是咧嘴扯出笑容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应收你做我弟弟。”
他吃力地凑近我耳畔,极缓极轻道:“我求你,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泪水滑过,脸上尽是湿漉漉的触感,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大声道:“好。我叫莳萝,以后就是你姐姐。梁仁,莳萝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开着黄色小花很安静很平凡的植物,它就是我的名字。”
他点点头:“嗯。姐,你能叫我阿仁吗?我爹都是这么叫我,可是他叫我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我仰脸看渐渐高升的日头,同样大声:“好,阿仁。”
他蹭过来慢慢抱住我的脖颈,一字一顿道:“姐,我好高兴。”
我偏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身上,闪烁着,跳跃着,如同欢快的音符,如同刚燃起的火苗。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视线一点点模糊,我昂起头,颇得意道:“那当然,捡了个我这样温柔善良貌美如花医术高超的姐,你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虚弱的声音带了丝笑意:“有理,我真走运。”接着他又道,“姐,你这么好这么厉害,爹交给你我很放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好。
阿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姐,我好累,想睡一会。”
我猛然回头,急道:“阿仁,不许睡。”不期然对上那双已涣散的眸子,我彻底慌了,“阿仁,别放弃啊。姐会带你出去,姐会救你的。”
他双唇翕合,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姐。”
他的头垂下来,擦过我的脖颈,我只觉犹如利刃划过,浑身冰凉,彻骨疼痛。
血煞毒提前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