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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你造成的,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宁静静静地安静了下来,将热腾腾的茶端给凌志:”喝口水吧,二十多年没喝到家乡的茶了,一定很想吧?“
凌志不顾茶水滚烫,接过就喝,被烫得直嘶哈,好大一会儿工夫腾出嘴说:”想,想家乡的水,想家乡的土,更想家乡的人……还是家乡好啊……“
”爹地,您既然说家乡这好那好的,那就别回悉尼了,就在国内定居吧?“凌微在宁静的身边坐下,亲昵地倚在宁静的怀里:”安娣,您说呢?“
”微微,你刚才叫他什么?叫爹地?“宁静一怔。
凌微愣了愣,偷偷地朝凌志吐了吐舌头,说:”是啊,宁安娣您忘了?我记得跟您说过的,我跟楚楚形影不离,比亲姐妹还亲,认楚楚的爹地当干爹了。“
哦,宁静想起来了,点了点头,话题转到了楚楚的身上,似跟凌微说,实际上是跟凌志说:”微微呀,楚楚怎么不跟你们回来呢?她就一点不想她的妈妈呀?“宁静的眼眶顿时红了,将凌微的小手反复地抚摸着:”她不想我,可我想她啊……“
凌志很动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凌微扯了扯凌志的衣袖,使了个眼色,环抱着宁静的肩头,亲热地说:”安娣,楚楚可想您了,她跟我说过,说过了年就回国来看您。“
”真的?“
”安娣,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呀?您要是不信,那就给楚楚打个电话,让她在电话里跟您说。“
见凌微有些着急了,小嘴撅得老高,宁静慈爱地说:”我相信我相信……这丫头,脾气也跟楚楚一样,动不动就着急。“
”要不怎么会比亲姐妹还亲呢?“凌微调皮地说。
”怜怜呢,她怎么没来?“宁静想起二十多年没见的小女儿,又是一阵的难受,滴下泪来:”我对不起她,没有尽到一个当妈妈的义务和责任。怜怜一定恨我吧,否则,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呀……“
”小静你误会了,怜怜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女儿的哪能记恨亲生妈妈呢?不是她不想回来,是我不让她回来。小静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放心,过段时间我就让她回国来看你。“
”听说怜怜也有了男朋友了?那我就放心了,告诉她,回国的时候让她带着男朋友回来,让我看看……“
”好的好的,你放心。“
眼看时机成熟,凌微从凌志的怀里掏出一个钱包,打开,递给宁静:”安娣您看,我没骗您吧?“
钱包的夹层里,夹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一位扎着两根齐肩短辫的女孩,正朝远方羞涩而甜美地笑着。
”这么难看的照片你怎么还留着啊?“宁静心潮澎湃,眼里蓄着泪,低下头。
”在我眼里,这照片里的人呀,比好莱坞的明星还好看,还耀眼。“凌志将钱包收回,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贴身处。
凌微看了看凌志,又看了看宁静,歪着头说:”爹地,您不是说要把宁安娣接到悉尼去吗?怎么,当着安娣的面却不提了?“
”这,“凌志窘迫地推了推眼镜,朝宁静偷看了一眼,羞赧地说:”这也要看你的安娣愿不愿意啊?
宁静红了脸,低下头:“我哪儿都不去,哪哪都没有自己的祖国好。”
“爹地,假如安娣真的不愿意去悉尼,那您就回到国内来吧?”凌微顽皮地笑了笑,说:“楚楚交给我一个任务,说,这任务不完成的话就别见她的面了。”
“什么任务呀?这丫头,把话说得这么狠。”
凌微嘻嘻一乐,“这个任务呀,就是把爹地和安娣重新撮合在一起,变成真正的一家!”
啊……
凌志和宁静同时飞红了脸。
安澜仍滞留在国外。
凌微变得进退两退。
时间一长,她有些生气了,安澜这样待自己算怎么回事?除了到的那天给自己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外,再无消息。凌微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吧?他不是说很忙,匆匆地说了几句便挂断,就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才回一条短的不能再短,冷得毫无热气的短信。
女人的自尊心尤若花蕊,禁不得触摸,更禁不得风吹雨打。凌微是女人中的女人,是花蕊中的花蕊,她的自尊心更是容不得经受一点的伤害与冷漠。
她想离去了。
尽管,这个念头一开始只是在脑海中偶尔的闪现,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念头一天天的明晰,而且,停驻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占据了整个大脑。
这天,她偷偷地躲在卧室里收拾行装。
她不想惊动任何人,她想悄悄地离去。
当衣物与日用品一一地放进那只红色皮箱后,凌微的眼眶红了。她想起了那天,安澜不悦地从酒店里提出这个红箱子,气呼呼地送自己来桂林别苑的情景。当时,自己看到安澜的那付气急败坏的模样时,故意气他逗他,问他是否把自己晾在浴室的内衣有没有收起来。安澜又气又羞又恼,那付可爱的样子,凌微每每想起都乐不支!
如今红箱子依在,安澜呢,他在哪?没错,他人在国外,可不知心上哪儿去了,凌微已经看不见安澜的心了。
因为安澜的缘故,自己住进了桂林别苑;也因为安澜的缘故,凌微无法再住下去,只能搬离桂林别苑。
照例,艾姨端着补品敲门进来,凌微在第一时间将红皮箱塞进了衣橱里。
艾姨不是普通人,多年的佣人生活让她练成了一双火眼金晴,她一眼便看到,房内空荡了许多。
只是,艾姨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一往平时地呵护备至,殷勤地侍候凌微将补品吃完。
擦了擦脸,凌微很真挚地说:“艾姨,谢谢你。我不会忘了你的,你要多保重哦。”
艾姨心中的疑心更大了。
但依然是一付常态,端起托盘,笑着说:“微微,你这就见外了,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何况,在我们的眼里,微微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们当佣人的,侍候主人是应尽的本份。”
这个家的女主人?
凌微的心,又被刺了一下。她张装欢笑,将艾姨推出房外:“说什么呢?忙你的去吧。”
艾姨走后,凌微继续收拾。
门,又轻轻地叩响了。
不知艾姨又拿什么来了。
门一开,凌微愣住了。
“奶奶,您怎么来啦?您不是去公司了吗?”
自从安澜去欧洲后,上官金珠老人又恢复了早九晚五的职业生涯,代替安澜管起了公司。
“微微,你在干嘛呢?”
凌微有些窘迫,支吾地说:“没事可做,无聊得很,我……我整理一下房间呢。”
“整理房间这种事情哪轮到你亲手去干?”上官金珠拉过凌微的手,双眼直直地盯在凌微的脸上:“你……微微,是不是有事瞒着奶奶啊?”
“没……没有啊……”
凌微的慌乱,让上官金珠更加相信金姨的话。
老人松开凌微,径直走过去,猛地一把拉开衣橱。
昔日满满当当的大衣柜,此刻,只是零零散散地挂着两件过时的,早已不穿的夏衣。
上官金珠看了一眼鼓囊囊的红皮箱,又看了一眼拘促不安的凌微,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奶奶,我……我……。”
“别说了,奶奶明白你的心思,”上官金珠在床沿上坐下,拍了拍:“来,坐下,奶奶有话要跟你说。”
“奶奶……”
“微微,你是想搬走,想离开奶奶是吗?”
“奶奶,我……我想外出旅行……”
“不是吧?你从疗养院回来才多长时间哪,怎么又想去旅行了?再说,假如仅是出去旅行,大冬天的,你把春夏秋三季的衣服都带上做什么?难道,你要去周游全世界?”
“嘿嘿,”凌微窘迫极了,心虚地红了脸,低下头:“奶奶……”
“奶奶知道你是个直性子的孩子,所以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告诉奶奶,你想搬出去,是不是因为小澜?”
“不是的奶奶,安对我很好呢……”凌微急急地辩解道:“真的不是因为他,我是想,想到外面去住一段时间。自从我受伤回来,全家人都围着我转了,我太不好意思了……”
“微微,你不用替小澜打掩护,奶奶虽然上了年纪,可眼睛没花,心也没老,什么都看在眼里。从你们从疗养院回来后,小澜就变了,别看你俩在人前还是亲亲热热的,可背后的冷漠与疏远,我全看见了。孩子,你告诉奶奶,是不是小澜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按理说不至于,可这也说不定。再不然,小澜是不是嫌弃你失忆身体不好?”
“奶奶,你误会小澜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真的。奶奶要是不信,您去问问艾姨,那每天六餐的菜单全是安为我安排的。”
“还替小澜说好话!微微啊,奶奶跟你说句实话吧,当小澜执意要替王付董去欧洲出差的时候,我心里就犯嘀咕了,小澜这是怎么啦,在此之前,他一步都不想离开你,为什么你从疗养院回来后,竟然主动请樱替王付董出行?这也太古怪了。”
“奶奶,安是因为在疗养院呆了那么久,耽搁了很多正事,现在见我好多了就想多干点事。”
“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就是这么回事,奶奶。”
“好,就算是这么回事,奶奶信你一回。但是,你不准搬到外面住去!你是奶奶未来的孙媳妇,怎么能不住在家里呢?这要传到外面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安家亏待了你呢。”
“奶奶……。我……。”
“别你呀我的,听奶奶的,就这样定了。”说着,上官金珠站了起来,从衣橱里拉出大箱子,打开,将里头的衣物一件件的挂回原处。
住,住下去没意思;出,又出不去。
凌微觉得自己就是头怪兽,被困在囚笼里。
既然在人前人后装失忆的患者,那么,要装就要装个彻底装个明白,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所以,凌微整日无事可做,每天翻着茫然的眼珠子,抬头望云卷云舒,低头看人来人往。
但是,她敏感的触觉与神经,一刻也没有松懈,她将注意力放在了戴玉的身上。
那天,慕白羽过来,戴玉恰巧不在。在院子里,凌微看到提着一个食品盒的慕白羽。
看见慕白羽,心里隐着的那股恨,在瞬间涌了上来。她好想冲上去掐住慕白羽,恨恨地掐住,直到他气绝身亡。
可她没有站起来,更没有冲过去。一刀一刀被零割地活着,比爽快的死亡更痛苦。死亡很简单,痛苦也就是那几分钟。她要让慕白羽活着,很痛苦地活着。
凌微朝慕白羽客气地笑了笑,说:“慕总来了?真不巧,戴玉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
慕白羽将手中的食品盒交给开门的宋妈,交待其送到戴玉的房里。然后返身朝凌微走来,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变得冷淡的面孔,心,隐隐地被扯痛。曾几时,自己和凌微差点迈进了更加亲密的城堡里,差点谈情说爱,差点卿卿我我。转眼间,俩人的关系变得比普通人还普通,还疏远。
凌微失忆了,她将在此之前的所有都忘记了,都记不起了。自然,她记不起自己是谁。
“微微,你好点了吗?”慕白羽蹲在秋千架前,双手抚在绳索上,俯下身子望着凌微:“几天不见又瘦了些,怎么啦,身子不舒服?”
凌微从秋千上站起,走到那棵繁茂的四季桂下,刻意与慕白羽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挺好的,谢谢慕总的关心。”
慕白羽走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微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真的不记得我们曾有过的美好相聚?”
凌微象只受惊的小鹿闪至一边,她仰起头,很认真很疑惑地说:“慕总,我认识你呀,你不是戴玉小姐的丈夫吗?可是……。可是,你怎么会说我们有过什么美好的相聚?这话可不能乱说,让戴玉小姐听见了,她会生气的,会影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的。”
唉,慕白羽只能叹长气的份了。
凌微真的是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慕白羽不死心。
“微微,你还记得潭城吗?还记得我们合作的那个项目吗?还记得,潭城改建工程的款项都由你提供?”慕白羽谆谆善诱着,启发着:“那次在潭城,我们在一起喝红酒谈心,很是开心。你当时跟我说,假如我还是单身的话就好了,我们—”
凌微打断他的话:“有吗?我跟你去过潭城,在潭城还有合作项目?工程的钱还是我出的?安也跟我这么说过,我不相信呢。”
“对呀,我没骗你,安澜也没说假话,千真万确。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问安澜。自从你在法国出事后,安澜便接替了你,由他的安氏公司给我注资。”
“哎哟,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呀?”凌微着急地顿着脚:“怎么办呀,急死我了。”
“微微你不着急,慢慢来,我相信你能恢复记忆的。”
凌微苦笑了笑,“谢谢慕总的安慰,但愿如此。”
慕白羽顺手采下一枝正盛开着的桂花,递给凌微:“微微,我从电脑里查到一个恢复记忆的方法,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凌微揣度着慕白羽的用意,将桂花放至鼻下嗅着:“恢复记忆的方法?算了吧,我对那些已经失去热情了。回国之前,我在法国经过了长时间的记忆恢复训练,可一点效果都没有。”
“微微,千万别失去希望和热情,失忆又不是绝症,是可以治好的。看在我的面上,你试试好吗?”
“那请慕总说说,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方法?需要打针吃药吗?”
“不用打针吃药。这方法呀,很简单,就是到你曾经到过的地方去走一趟,让那个熟悉的环境去刺激你冬眠的记忆。”
“原来是这个呀?我试过了,没用。”凌微指着四周说:“这个环境我熟悉吧?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可是—”
“我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没说,那就是,环境得是你熟悉的,而且,必须在那里发生过让你非常难忘的事情,让那件事情来刺激你的记忆。”
“非常难忘?难道,我在潭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慕白羽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凌微歪着头,细咪着双眸,似笑非笑,似郑重非郑重地望着慕白羽:“慕总,是什么事呢,你也参与其中是吧?那请你告诉我呗。”
“微微,这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这样吧,近期你能跟我去一趟潭城吗?”
哼,你好意思去,我奉陪!这回,我再给你加深加深记忆!
“好呀,慕总如此热心,我哪能不答应,谢谢慕总了,”凌微菀尔一笑,怯怯地说:“我担心戴玉小姐会生气,慕总,你是不是邀请她一块去呀?”
“她去干什么?”慕白羽脸色一沉,“生气,她凭什么生气?我的事情她无权过问。”
“慕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和戴玉小姐不是夫妻吗?当妻子的,怎能无权过问丈夫的行踪呢?”
“我跟她又没有结婚,她是我哪门子的妻子?”想起婚礼上的那场丑剧和闹剧,慕白羽气得脸色铁青,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慕总,虽然婚礼没有成,可你们到底拿了结婚证了呀,戴玉小姐可是把结婚证拿给我看过,你和她的名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这该死的女人!慕白羽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有些尴尬地说:“反正我和她不算夫妻!微微,你别信她的。”
“你呀,为什么死活不承认呢?你三天两头来看戴玉小姐,每回来都不忘带礼物。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对戴玉小姐有感情呗,”凌微抿嘴笑着,说:“再说,我信和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慕总,我是为你着想,不想给你惹事。”
慕白羽的心头,如一个大大的火盆,热烘烘的。他一把抓住凌微的手,感动地说:“微微,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放心,我对她呀,那只是表面。以后,你会知道一切真相的。”
知道一切真相的?难道,慕白羽在对戴玉做了什么手脚?
凌微将话题及时刹住,抽回手,装得茫然不知的样子,笑着说:“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和戴玉小姐好好的。”
慕白羽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