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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之中,蝶香蜷缩在漆黑一角,浑身凌乱、眼神涣散,已然被昨晚的阵势吓得魂飞魄散。本来一场高兴的庆生晚宴,不但鸡飞蛋打,还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阶下死囚,蝶香到现在都还想不通,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皇后娘娘驾到!”侍卫的一声通报,蝶香立刻起身冲到栅栏前,紧握铁栏杆声嘶力竭地大喊:“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救我!”她好似还对皇后娘娘抱有一丝希望。
皇后娘娘见蝶香如今落魄惨淡之相,暗自窃喜:“救你?你乃祸国妖妃,本宫若是救你,岂不是与皇上作对,与天下为敌?”
“祸国妖妃?”蝶香退后数步,怯生生地注视着皇后,“蝶香从未做过有损法纪朝纲之事,就凭一轮赤月,一具死尸,就披上祸国妖妃之名,明显是有人栽赃于我!”
“呵呵!”皇后冷笑一声,“栽赃?你也知道赤月乃灾殃凶兆,为何会恰巧出现在你的生辰之夜?”
“皇后娘娘,你也说恰巧了,那只是个巧合而已,天下腊月十八生人众多,为何偏偏指认是我祸国?”
“确实,普天之下腊月十八生人众多,但是能与皇上紧密接触之人只你一个,那只能怪你生不逢时,时不与你。”
“德善死因蹊跷,我宫中无端端出现狗皮围脖,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我,皇后娘娘,你我平日情同姐妹,你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哈哈!”皇后突然扬声大笑,“帮助你?情同姐妹?就你也有资格与本宫姐妹相称,本宫才是后宫的主人,别人永远也休想取代!”
“我....我终于明白了!”蝶香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昨晚是你第一个喊的狗皮围脖,也是你第一个喊的妖妃祸国,是你命人将我关到的天牢,原来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哈哈,我真傻,我还一直对你抱有希望,以为是别人陷害我,你一定会救我,我真傻!”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如今民怨沸腾,众朝臣集体向皇上参奏将你立即处决,想和我作对,本宫让永无翻身之日!”
蝶香不禁哽咽起来:“皇后娘娘,蝶香自进宫以来一直对您敬重有加,即使深得皇宠,也时常在皇上面前提及您的端庄持重,乃是后宫当之无愧的主人,看来我真的错了,你...”
“你够了!”皇后一声震吼,蝶香惊得收起眼泪,哑口无言,“把你那套虚情假意的话给本宫收起来,本宫就是看了你那副古道热肠的假面,才让你在后宫风生水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本宫真是瞎了眼,被你骗的好惨呀。”
蝶香愈发不解:“皇后娘娘,你说清楚,蝶香何时恩将仇报?何时又欺骗过你?”
“都到了这番田地,你居然还在装傻,好,那本宫就在你死之前,给你说个明白,‘太白入月’之事你可否记得?”
“我...我记得。”蝶香好似悟到什么。
“‘太白入月,黄昴当冲’,只需一枚黑曜石八卦镜面朝西方,就能将煞气转移到本宫头上,到时候你便可以成功易主后宫,本宫说的没错吧?”皇后见蝶香无话可说,质问道:“怎么?无话可说了吧,你以为你那些小伎俩,就能夺取本宫的后宫之主吗?真是可笑至极!”
“皇后娘娘,我承认萨满法师的确告诉过我‘太白入月’之说,但是那枚八卦镜只是帮我驱散煞气,并非想将煞气转移给皇后娘娘。我当时诸事不顺,只是想尽早驱邪舒心,从未想过易主后宫啊。”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不管你想将煞气转移到哪里,既然已有‘太白入月’之说,那本宫自然要提防于你,不然本宫真的傻傻等着你取代本宫,落到你现在的下场吗?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想和我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我....”
“对了,本宫还要告诉你,你以为昴日鸡星只有灾殃之说吗?它其实还被看做皇城的保护之星,你即使真是那天上的太白,那也是妖孽幻化,本宫这样做正是替皇上消除灾祸,保护皇城。”
蝶香此时脑子已乱成一团浆糊,完全听不懂皇后在说什么。
“好了,本宫昨晚没有将你就地处决,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你好自为之吧!”
蝶香眼睛呆直,精神错乱般摇晃着天牢的铁栅栏:“不,不,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皇后贴近她:“哼!只要有本宫在,你休想再见到皇上!”然后傲然离去,只留蝶香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凭悲伤顺流成河。
——
蝶城回广储司,却听两名侍卫语四言三,一说:“刚才我听天牢的守卫说,华妃娘娘在天牢高烧不退,不但没人理睬,就连餐饭都减少为一天一顿了。”
另一说:“啊?不会吧,皇上如此宠爱华妃娘娘,昨日早朝还和众大臣就是否诛杀华妃娘娘之事争论不休,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这哪里是皇上的意思呀,现在众臣沸议,皇上也不好管理天牢之事。”他凑到那人耳边:“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将华妃在天牢之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否则要重重惩罚,华妃再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始终还是后宫之主,谁人也不敢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冒犯皇后娘娘啊。”
蝶城听闻,疾步冲上前,对侍卫连连发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两侍卫骇然一惊,问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蝶城全然不顾,拉住他们步步逼问:“华妃娘娘现在到底怎样?”
侍卫甩开她:“神经病啊,我们什么也没说过,走,不理她。”欲走,蝶城却挡在他们面前,好似神经病般,见状,侍卫挥起刀,幸好景生及时阻止:“两位大哥莫要生气,她...她是延禧宫的宫女,可能过于挂念自家主子,两位大哥海涵,海涵!”景生掏出几锭银子:“两位大哥拿去喝酒。”
两侍卫接过银子:“以后小心点。”便快步离开。
见两侍卫走远,景生将蝶城拉到一边,低语道:“你不要命了?”
蝶城挠腮撧耳:“景生,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蝶香在天牢里生了重病,还没有饭吃,我要想办法去救她。”
“这里是皇宫,处处守卫森严,你拿什么去救她?救她不成,把自己搭进去,岂不得不偿失吗?”
“我不管,把自己搭进去我也要尝试,景生,你有办法吗?哪怕让我去天牢见上一面碟香,给她煎服药、带点吃的也可以啊?”
景生无奈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我们是进不去的,除非...”
“除非什么?”
“算了!”
蝶城紧紧箍住他的双手:“到底是什么?”
“除非有人可以告诉皇上,不过想都别想,这件事情又不能牵连太傅大人,除了太傅,你我又不认识其他能接近皇上的人。”
蝶城立刻醒悟:对呀,告诉皇上,只有皇上能够压制皇后。她才想起皇上的贴身侍卫“大叔”,便急忙跑去找他。
“你去哪里?”景生大喊,却见蝶城貌似疯癫状跑走,无奈地提醒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
蝶城匆匆赶至绛雪轩,大叔曾告诉她,有事情找他可以来这里等。寒风愈加凛冽,吹过湿透的衣襟,蝶城不禁瑟瑟发抖,只能抱身在原地转圈。
曹云喜看到蝶城大惊,本想先进去斥责,皇上快步拦住:“你先回去吧。”
“皇上?”曹云喜不解。
皇上正色道:“朕说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吗?”
“是。”曹云喜假意离去,实则在门外窥探,只见皇上和蝶城笑面相迎,蝶城对皇上并未行礼,二人好似相识老友,他心中愈发疑问:奇怪,皇上怎么会认识尹蝶城?而且二人好似相熟很久?
皇上带蝶城进屋,亲手为她斟上热茶,问道:“蝶城,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在院外久久等候,有何要事找我吗?”
蝶城放下茶杯,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搀扶她:“你这是为何?赶快起来。”
蝶城却执意不起:“大叔,你说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和皇上一起长大,那应该跟皇上关系很好了,蝶城有一事相求。”
“有何事起来说话。”蝶城这才起身,皇上继续问:“到底所谓何事,让你如此心急?”
“那我有话直说,实不相瞒,华妃娘娘乃是我的亲妹妹,如今她因赤月预言身陷囹圄,今天我偶然听侍卫说她在天牢重病缠身,皇后娘娘下令不让太医为其诊治,居然一天只为她提供一顿饭,蝶香如今在天牢生命垂危,皇后娘娘却命人封锁消息,生怕传到皇上耳朵里。”蝶城越说越气愤,“为了一句迷糊所指的预言,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就肆意滥杀无辜,视生命如草芥,天理何在?”
皇上心想:蝶香在天牢居然如此凄惨,平日皇后与蝶香姐妹情深,为何现在要这样做?
蝶城推推他:“大叔?大叔?”
皇上缓过神来:“哦,我...我在想办法。”
蝶城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让你为难,赤血天象已经引发朝野哗然,皇后娘娘又亲自下令不准任何人帮助蝶香,但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蝶香来到皇宫,本来是家中幸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岂能坐视不理,让其成为囹圄亡魂,冤死宫中,我真不知如何向爹娘交代。”
“好,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真的吗?如若皇后娘娘知道...”
“你现在不要管皇后,有话但说无妨!”
“我就是想让你将蝶香在天牢的遭遇及时通告皇上,我知道皇上仍然爱着蝶香才会力排众议,没有听信众大臣的参奏,将其立即处决,蝶香如今危在旦夕,现在只有皇上能够压制皇后娘娘去救她。”
皇上一口答应:“好,你放心,我会将实情如实汇报皇上的,你不要担心了。”
蝶城点点头,虽有顾虑,但仍对大叔信任有加,充满感激。
——
养心殿内,皇上在和太傅就华妃之事议论。
太傅说:“皇上,据老臣调查,德善公公手心上的日月二字只是有人故意用朱砂描摹上去,况且当我们到达水井之时,德善的尸体已经安放整齐,并没有人见到他在井里就是以托举姿势死亡,老臣一直相信事在人为,至于赤月天象也只是巧合罢了。”
皇上问:“太傅大人也认为有人故意陷害华妃?”
太傅回:“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老臣不敢妄加揣度,但恕老臣直言,后宫之中向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华妃娘娘受尽皇宠,难免遭人嫉妒。”
曹云喜进来传报:“皇上,魏大人、钱大人和曹大人觐见。”
“不见!”皇上对这几人厌烦至极。
太傅却说:“皇上,几位大人无非就是想参奏华妃娘娘一事,逃避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将事情摊开,可能会找出令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法。”
皇上一声叹息:“罢了,宣他们进来吧。”
“微臣参见皇上!”几位大人行礼。
礼毕,魏大人抢先开口:“皇上...”
皇上打断道:“朕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朕尽早诛杀华妃。”
魏大人道:“皇上圣明,现在因为预言一事,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还请陛下莫再犹豫,立即诛杀华妃娘娘,稳定民心啊!”
皇上怒目而视:“稳定民心?哼,朕看真正惑乱民心者是你们,你们日日在朝堂之上参奏华妃,无形之中对其他朝臣旁推侧引,不但另朕心神不宁,而且使事情愈演愈烈,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本职事务要做了吗?”
钱大人紧接其语:“皇上,并非我们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赤月预言一日不找出解决办法,就难以平息愈发动荡的民心,国家就一日不得安宁,老臣还是那句话——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唐太宗时期,太白昼见...”
皇上不免心烦意乱:“好啦,好啦,收起你那些以史为鉴,朕从小通览历代君王的治国政要,读的历史不比你少。”
太傅说:“钱大人,老夫虽然不如你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但之前对天象学说也略有涉猎,在汉朝大家张衡的《灵宪》中记载‘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众星被耀,因水转光。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这段话清楚的解释了月食即满月的成因,月亮本身是不发光的,太阳光照射到月亮才产生了光月,月亮之所以出现有亏缺的部分,就是因为这一部分照不到日光。所以,当日月正相对时,就出现了满月。当月向日靠近时,月亮亏缺就越来越大,终至完全不见。而之所以会出现赤月,那原因则更为简单,就像每日早晨日出、傍晚日落都会看到红色太阳一样,只是常见的光色变化而已。预言只是人自身的主观臆断,自然有正确与错误之分;而赤月只是简单的天象变化,并不受人的控制,就像四季变更、斗转星移,任何自然现象都在不断地变化当中,哪里有吉凶、善恶之分?”
三位大人哑口无言,却只听皇后拍手而进:“好啊,太傅大人果然博学多识,本宫佩服万分,臣妾参见皇上。”
四位大臣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上问:“不知皇后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回:“启禀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最近心郁不释,本来只想陪皇上解乏谈心,无意间听到皇上与几位大人的谈话,不免心生感慨。”
皇上又问:“皇后有何感慨?”
皇后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太傅说:“臣妾只是感慨世间之事无外乎为其植党之私,不论对错,总会有人宁可与天下为敌也要相左而行,太傅大人,你说对吗?”
太傅回:“回皇后娘娘,老臣虽然愚钝,但是也能体味娘娘话中之意。老臣自问一向光明磊落,时刻心系国家利益、皇上安危,从未做过任何结党营私的勾当。”
皇后上前质问道:“你既然心系国家利益,惦念皇上安危,为何还处处帮助华妃说话?谁人不知华妃的姐姐尹蝶城跟着太傅大人做事,太傅大人宁可与众朝臣鼎峙相对,也要站在华妃这一边,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太傅回:“老臣并未故意与朝臣百姓相对,只是老臣从不相信天象预言之说,只相信事实证据才是判断对错的唯一方法,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主观臆断,此时杀人,那与滥杀无辜有何区别?”
皇后仍不甘示弱:“何为对错?何为滥杀无辜?天下之事还有何事比国家安定、皇上安康更为重要?所有对社稷有害、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就是错的,都要立即消灭,以除后患。太傅大人,你难道还没感觉到赤月预言在百姓当中的威慑力有多大吗?民心动荡乃国之根基动荡,不管此预言是否子虚乌有,既然已经危害我大清根基,为了江山社稷,杀她一人又有何妨?”
“皇后娘娘,老夫并非为了维护华妃娘娘,不顾及江山社稷,只是此预言目前也只是模糊所指,等到找出切实证据证明就是华妃娘娘,再作决断也不迟啊,一名弱质女流如今身陷囹圄,即使真像萨满法师所说乃是妖孽幻化,想必一时也兴不起风浪吧。”
“弱质女流?”皇后娘娘冷冷一笑,“武曌也是弱质女流,不照样祸乱唐朝江山?华妃身上都可以有异于常人的香气,那其他事情谁能保证?”
“好啦!”皇上早已听得不耐烦,“关于华妃一事,朕心中自然有数,你们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本职事务上,不要再为此争论不休。”皇上略有犹豫,还是开了口:“还有...天牢毕竟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先把华妃从天牢放出来,可以暂时移至冷宫,等事情明了,再做决断。”
“皇上!”三位大人异口同声。
皇上挥手道:“朕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皇后不甘心:“皇上!”
皇上盛怒:“朕让你们退下,你们想抗旨吗?”
“臣告退。”三位大臣和太傅遂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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