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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
“不就一粒摇头丸?”药效应该没那么猛。
解斌神秘地挤挤眼,“那都没劲,咱要让她上瘾,就给她下重了点。最新的货,用水一冲就能饮用,和速溶咖啡和奶茶一个意思,有很强的隐蔽性,一般人很难识别。”
“我之前怎么讲的?”汤辰飞变了脸,腾地站了起来。
解斌一怔,唯唯诺诺地跟着起来,眼睛眨个不停。反正都是下药,那就手狠点,不然她哪会学乖。
汤辰飞不耐烦地哼了声,一次应该不会上瘾,“你其他没做什么吧?”
解斌嘴角挂笑,“没有,汤少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汤辰飞心倏地一沉,“说!”他只是想震震凌瀚,不想把钟荩逼上绝路。公务员吸食摇头丸,会因触犯治安管理条例,被解除公职,被劳动教养,但不至于要坐牢。
解斌在他寒冽的眸光下收敛了嬉笑,“就是在她包里扔了袋货。”
汤辰飞眼前一黑,整个人被震撼得无声无息,没有生命迹象。
*******
第一个得知钟荩消息的人是花蓓。
晚报在公安局有通讯员,这次临时突袭检查各夜店的活动,事先没有走漏任何风声。活动结束,花蓓接到通讯员打来的电话,当时是凌晨三点。
花蓓和摄影师匆匆赶到拘留所。
负责行动的中队长先介绍了下情况,然后带花蓓进去拍照片。拘留室像一只闷热的大铁笼,灯光昏暗,里边已关着几个流莺,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全身没一处齐整的地方,都是淤青擦痕。夜店拉过来的挤在角落中,大部分神情呆滞、眼神迷离,稍有点意识的,脸朝里,背对着外面。
“那是?”花蓓借着灯光,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个人,蜷成一团,哆嗦个不停。
陪着她的警员挠挠头,“毒瘾上来了呗!”
花蓓与摄影师对视一眼,两人往里靠近了些。
地上的人痛苦地翻了个身,花蓓隔着铁闸,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脸。她惊愕地捂住嘴巴,失声叫了出来:“荩!”
钟荩勉强撕开一条眼缝,瞳孔无法集中,所有的人影都在晃动,只觉得声音很耳熟。
“谁?”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
“荩?”花蓓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蹲下来,抓住钟荩的手,像块冰似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省院的检察官。你们抓错人了!”花蓓朝着身后的警员大叫。
警员变了脸,慌忙跑了出去。
“荩,不要怕,不要怕!”
钟荩又陷入迷糊之中,仿佛极痛苦,她缩回手,又蜷成一团。
“花记者,请你过来一趟。”警员在外面喊道。
花蓓过去,中队长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一个包。
“你认识的那个人叫钟荩么?”中队长问道。
花蓓点头。
“我们刚刚确定了她的身份。”
花蓓一喜,“快去开门,我要送她回家。”
中队长沉吟了下,又说道:“恐怕我们不能让她回去。”
花蓓瞪大眼睛。
“她不仅吸毒,还携毒!单纯吸毒,违法,不够成刑事犯罪。但持有毒品较多,则构成非法持有毒品罪。”
花蓓跌坐在椅中,整个人都傻了。
“这肯定是个误会,我们认识很久很久,昨天是她的生日,我们还发短信来着。不可能的,哦,一定是她在执行任务,在搞侦察,像卧底那种。”花蓓跳了起来。
“据我们所了解,钟荩已不再担任检察官,现在只是省院的一位资料员。”
花蓓脑中一片空白。
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时,钟荩终于恢复了点神智。她憔悴而落魄,脸色苍白,灵魂仿佛离她而去,只留下一具躯壳。花蓓抓着她的手,心揪着。
“荩,你怎么会在那里?”花蓓小心翼翼问道。
钟荩蠕动着唇,嘶哑地说道:“不要让凌瀚知道。”
花蓓哭笑不得,“都到这时候,你还在意这些。他要是敢嫌弃你,我宰了他。”
“求你!”
花蓓看着钟荩眼中流露的绝望,呆住了。
“去找牧处长,让他调出第六街区昨晚的录像带。另外,你......给常昊打电话,让他快过来。”钟荩的头很疼,像无数根芒刺在扎。
花蓓觉得,心里有一股东西,在隐隐地向上蠕爬,爬到她喉咙口的时候,就爬不动了,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那是惊恐。
她顾不上头版头条,立马开车去找牧涛。给常昊的电话是在车上打的。
常昊接电话的语气很凶,但听到她叙述完事情,常昊仿佛呼吸都消失了。
“常律师?”花蓓急了。
就一会,常昊已恢复镇定,“我现在就去机场,中午前应该会到。你叮嘱钟荩,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要保持沉默。”
花蓓嘴直扁,“荩满脸是血,到底出了什么事呀,是因为工作变动,她失落跑去吸毒?”
常昊那边已挂上了电话。
牧涛是在小区门口与花蓓会合的,他严肃的样子,让花蓓大气都不敢乱出。两人赶去第六街区,大门已经被封上了。牧涛找人打开了门。
“妈的!”牧涛愤怒的踢翻了一张椅子。
真巧,摄像头又是坏的!有些招数,真的是履试履行。
他调出警方昨晚行动跟拍的录像,钟荩身边一群陌生人在乱舞。
“牧处,钟荩她......真的吸毒?”花蓓被录像中钟荩疯狂的样子吓住了。
“你信么?”
花蓓摇头。
牧涛凛然眯起眼,“我也不信。”但是现在的状况非常不乐观。
花蓓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报社催稿的。她知道不能在外面乱晃,该定下神写稿,但她就是做不到。
恍惚之中,她把车开去了梧桐巷。她忘记了钟荩的叮嘱,她认为凌瀚有权利知道,钟荩是被诬陷的,现在最需要他的支持与信任。
时间还有点早,阳光被挡在高楼之外,小巷幽静清凉,砖缝间的小草顽强地挤出一两片茎干。谁家种在墙角的茉莉花忙碌地开了一簇又一簇,花瓣上还沾着几滴晨露。
花蓓站在小屋的院门外,手微微紧了紧,心也跟着轻轻收缩,下一刻,她就将打破这里的宁静。
院门没有上锁,虚掩着。花蓓仰起头,有水从二楼的花台上滴下,凌瀚应该刚给花浇过水。庭院收拾得很干净,一片落叶都见不着。花蓓在客厅里没见着人,卧室里传出细微的声响。
她咳了一声。
凌瀚手里拎着一件裙子从卧室走了出来,“花蓓来啦,你坐会,我帮钟荩这件裙子熨下就来。”
“熨什么熨!”花蓓被凌瀚的淡定给气着了,音量戛地一高,“钟荩昨天一夜没回来,你......你就不担心?”
凌瀚低低笑起来,目光清澈,望着她,“钟荩有时不住这里的。”
花蓓吼道:“你有打电话确定她睡在自己家?我告诉你,钟荩......出事了,她......”花蓓鼻子一酸,眼眶发烫,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凌瀚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慌乱或焦急,他只是指指里面,“熨斗插着电呢,不能等!”
“你这个混蛋,到底把钟荩当什么?”花蓓骂道。
凌瀚笑笑,转身进去了。
花蓓追过去,惊住了。卧室的衣橱大敞着,钟荩的衣裙按外出、家居分门别类的挂成两排。拉开的抽屉中,内衣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化妆桌上的护肤品同样摆放得井然有序。
亚麻的枕头,素雅的薄被,散发出被阳光照射后留下的清香。床下米色的绣花拖鞋,床头柜上打开的书。
这样英武俊朗的男人,用一双握枪的大手,做着这些时,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是什么呢?
花蓓的泪水止不住。
凌瀚动作很娴熟,他很快熨好了衣裙,挂上衣架,拨掉插头。“要喝点什么?”
“凌瀚,你不能呆家里,你得出去找找人,钟荩她......非法持有毒品,判下来不会轻的。”花蓓哭得语无伦次。
凌瀚抬了下眉,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不用担心,一切都是暂时的。”
花蓓抓住了他的手臂,“我通知荩的领导,就是那个牧处长,他都没这样说。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常昊律师身上了,希望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他什么时候到?”
“最快是中午。”
凌瀚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更没什么担心的。你回报社上班去吧!”
“你呢?”
“我去看钟荩。”
“你......现在不一定见得到她。”
凌瀚闭了下眼,“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凌瀚,”花蓓咽了咽口水,音调抑制不住地发抖,带着无奈,“你现在不要顾忌什么面子啥的,你......去找找汤辰飞,他爸是前公安厅厅长,说不定能想到办法。”
凌瀚笑笑,“花蓓,谢谢你!”
花蓓苦涩地撇嘴。
凌瀚把花蓓一直送到车边,然后打车去了拘留所。
不知是不是事先有人打招呼,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很顺利地就见到了钟荩。
他们是在审讯室见的面。
钟荩捂着脸,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太无力。她知道藏不住,凌瀚迟早会知道,但她还存有侥幸心理。
愧疚不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该再谨慎些的。
“很特别的生日礼物。”凌瀚温柔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臂抬起,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凌瀚,我没事,你千万不要多想。我们和罪犯打交道,免不了会受委屈。”钟荩心跳得猛烈,讲话都带着喘。
“我懂的,没担心。”凌瀚像是十分明白,声音有些低沉。
钟荩不敢放松,“你是听花蓓说的吗?”
“嗯!”明亮的白光里,他俊朗的面容平静得出奇。
钟荩连忙挤出一丝笑,“她那个大嘴巴,真是的,就爱看我出丑。我的......生日礼物还有吗?”
“有的,我放在床头柜抽屉里,你回家就能看到。”凌瀚缓慢地说着,用最最平和的语气。
她慌乱地握住他的手,“你不亲自给我?”
“我亲手放进去的。”
“凌瀚,你是不是......要离开我?”钟荩站起来,隔着桌子想抱住凌瀚。后面站着的警员清咳一声,射过来两道严厉的视线。
凌瀚用眼神示意她镇定,“不会,永远不会。”
“你发誓。”钟荩不信。
“我发誓!”他突地探身,捧起她的脸,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让她察觉到他施加过去的疼痛。
钟荩咧开嘴笑了,沾了血的头发耷在额角,模样很惊悚,笑容却是那么甜美。
他的神色安宁静切,黑眸定定地盯着她,舍不得转动一下,看不懂的光华在其中淡淡流转。
“我很想洗澡。”钟荩嗅到自己身上的怪味。
警员咳嗽的声音很大,凌瀚探视的时间到点了。
凌瀚闭了闭眼,他站起身来,“钟荩,我会等你,等着和你一起搬家,一起回安镇,一起......看油菜花!”
钟荩拼命点头。
凌瀚已经转身走了两步,他朝警员抱歉地笑了笑,“请再给我一分钟。”
不等警员说话,他蓦地回头,绕过桌子,一把把钟荩拉进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像是恨不得把她嵌进骨头里。
钟荩嘴唇哆嗦个不停,她想起和凌瀚初识的秋日黄昏,余晖满天,秋风瑟瑟。
“我爱你!”凌瀚低声耳语。
*******
常昊一脸阴霾,没来及打理的怒发,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暴怒中的狮子。负责商务舱的空姐几次想过来询问他需要点什么,都被他肃寒的气势给惊住了。最后还是空中先生给他送上一瓶矿泉水。
飞机准时从首都机场起飞,到达宁城是上午十点半,进市区花了半个小时,见到钟荩是正午十二点半。
常昊觉得这半天特别的漫长,所以他的脸色非常非常难看。
钟荩尽量简洁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向他说了一遍。
“他没有留下电话记录,快递单是请人代写的,纸条是打印的,他没写姓名,酒吧的摄像头坏掉了,警察询问过所有人,没人见过谁和我一起。我百口莫辩。”钟荩说道。
常昊浓眉越蹙越紧,“你明知他很危险,为什么还一个人去?”
钟荩别过他的目光,“如果有其他人,他不会显身的。而且事关凌瀚,我不愿多一个人知道。”
“你把这事到底当作是你的私事还是公事?”常昊忍不住发火了。
“当我成了他的钓饵时,就没办法区分是公还是私。我真是没想到他会陷害我,之前他只是......”钟荩低下眼帘。
“离间你和朋友的关系,毁掉你父母的感情,追求你,但是效果不明显,你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怎么可能不下重药!”常昊不得不承认,这招非常狠。即使钟荩再小心,也是防不胜防。
“是的,他成功了。我很担心凌瀚。”钟荩喃喃低语。
常昊没好气地瞪她,“他在这个时候再让你担心,他就不是个男人。”
“不是的,不是的。凌瀚他情况不同。”
常昊真想吐血,同时,又有点心疼。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糟糕,却还张开臂膀,竭力去呵护别人。
他恨那个叫凌瀚的男人。
千般不舍,常昊还得无奈地看着钟荩被警员领走。天气这么闷热,里面一定溢满了尿臊气和人肉味,蚊虫很多,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一大火炉。她一向严于律已,哪里接触过这样的环境。单纯吸毒,他现在就有办法把她弄出来,但是非常法持有毒品......常昊攥起拳头,奶奶的,走着瞧!
他出门就去找值班警官,他要了解所有的情况。接待他的警官神情倨傲,道理一套一套的。
“公检法是一家,钟荩说起来和我们是一条线上的,我们也同情,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也没办法。”警官耸耸肩。
常昊铁青着脸,“你的意思是已确定她吸毒、非法持有毒品?”
警官挑挑眉,“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她手里在调查毒品案,说不定是其他情况,可她是一资料员。哦,我们听说了,她以前是检察官,还担任过公诉人,因为搞砸了官司,被换了岗,估计心情很坏。人么,总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难免走岔了道。”
常昊冷笑:“你的推理很强啊,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直接定案好了。”
警官不以为然地斜睨着他,“你是她律师,立场和我不同,你想狡辩我能理解。”
常昊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有点替你担心。”
“呃?”
“受你的启发,我也想推理一番给你听听。钟荩之前担任过公诉人,会不会在处理那种案子时,得罪了谁,被人陷害呢?你别忙插话,等我说完。”常昊抬手,阻止警官开口。
“1,昨晚的活动是事先安排还是临时起意,突袭的街区有哪些,别告诉我就第六街区那里!2,巧合的事只能有一桩,多了就诡异,是不是?第六酒区的摄像头偏偏昨晚坏得真是时候。3,曾经在网上有过一个视频,钟荩和上司出去吃晚饭,她沾酒就醉,上司扶了她一把,被有心人拍成照片发给上司妻子,妻子去检察院闹事,结果以道歉告终。一个滴酒不能沾的人跑去酒吧干吗,有谁约了她?约她的人又在哪?4,假如她因工作变动,心情郁闷,转而吸上了毒,那么她应有毒瘾,她为什么会因不适应摇头丸而撞墙?对,你会说她是第一次,那么她干吗持有那么多的货?另外摇头丸该有来源吧,谁给她的?我听说昨晚可是一个都没漏网。5,她没喝酒吧提供的免费柠檬水,但她没想到鲜榨的果汁里大有玄机,杯子只经过两个人的手,酒保和侍者,你有询问过他们吗?”
常昊这边珠炮似的一番话,真把警官给问住了。
“你......什么意思?”
常昊讥讽地半倾嘴角:“我严重怀疑你们内外勾结,陷害我当事人!”
警官恼了,“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警官“啪”地拍了下桌子,“我们是接到举报说第六街区有人交易毒品,才临时行动。”
“举报的人是谁?号码是多少?”
警官眯起眼,“常律师,你问太多了。”
“好,你现在不想回答,那么到法庭上在法官面前详细说明吧!”常昊特意多看几眼他的警号,像在默背。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警官绷着脸。
常昊面无表情,“我知道你们是城市和平的守护者,非常辛苦,但是请别伤及无辜。证据都是相对的。戚博远杀妻案里,人证物证,件件确凿,但真相呢?”
“这可以比较么?”
常昊漠然地闭了闭眼睛,“请善待我当事人,别给我找茬的机会。”说完,摆摆手,走人。
“妈的,他拽什么?”警官有点不能理解。
呆在角落里一位女警员弱弱回道:“头,他就是替戚博远打赢官司的律师。”
警官眨巴眨巴眼睛,一拍大腿,“是他呀!”那确实是要小心点,他听说了那是个令人头疼的主。
出来匆忙,常昊没带烟,瞧见对面有家便利店,他过去要了包烟,也给自己买了袋面包。他两顿没吃了,就着矿泉水,站在便利店门口就啃开了。
虽然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事实上替钟荩开脱的证据却微乎其微。汤辰飞太狡猾,计划完美无瑕!接下来该怎么办,常昊决定先见见凌瀚再做决定。现在的关键取决于凌瀚的承受程度。
他没有凌瀚的联系方式,只好找花蓓帮忙。
花蓓喳喳呼呼的,“等着呀,我替你约。”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花蓓回电话了,支支吾吾的。常昊脑子不太够用,凌瀚说他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见面,他等会只能回个电话给常昊。
阳光眩亮得常昊眼睛都睁不开,心里面又着急,无名火直蹿,他真的怀疑凌瀚爱钟荩吗?
当凌瀚打来电话时,他的口气并不好。“我能知道你现在忙什么?”
凌瀚笑道:“谢谢你赶过来,常律师!”
“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你不知道钟荩此刻的处境很劣势?”
凌瀚就回答了一个嗯字,然后沉默。
“你......”还是个人吗!常昊生生把后面几个字咽进肚中。他不能和凌瀚计较,凌瀚精神异常。
“我想我找错人了。”常昊僵硬地说道。
电话那端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常律师,往后的日子,请一定好好珍重自己!”
常昊半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凌瀚这条路堵绝,他只能去找牧涛走走别的路。常昊发誓:不管有多难,他都要把钟荩从拘留所里弄出来。
********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外面下着小雨,若有若无的,好一会,地面上都没有湿。
钟点工今天刚收拾过屋子,84用多了,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汤辰飞把所有的窗都打开,湿漉闷热的空气吹进来,稍微一动,便是满身的汗。无奈,汤辰飞又把窗户关上,开了空调。
他好好地泡了个澡,把手机关了,只留了一盏柔和的壁灯。橙黄色的光晕轻柔地洒落在沙发上,他按下音响遥控器,闭上了眼睛。
这盘碟是他下午在书城买的。他最近交的女友是一文艺女,有事没事就爱逛书城。书城为了方便陪女友的男士们,特地辟出一块角落供应咖啡。音响柜台就在咖啡座的对面。
鬼使神差,他跑去问店员有没竖琴的碟。
店员推荐了德瑞克.贝尔的曲子。德瑞克。贝尔得过五届葛莱美奖,是爱尔兰经典乐团TheChieftains的竖琴手,20世纪最伟大的竖琴诗人。他演奏的竖琴就像经时间洗礼的说书人,总能让人静心聆听,听他诉说人生与山川的故事。
这盘碟不仅是经典名盘,更是这位竖琴大师的一生精华,19个故事片段,总长超过七十分钟。
不愠不火的吟颂,纯净的质感,时而是温馨的回忆,时而是遥望的感触,时而是春风,时而是明月......
不知怎么,汤辰飞脑中突然呈现出钟荩坐在竖琴后面的画面,仿佛她是演奏者。演奏的她穿一件长裙,秀发如墨,清眸如星。曲子在她的指下有了灵魂,如玉般的琴声,直落心田。
接着,他们每一次见面的场景都在脑中一一闪过。她从没为他刻意打扮过,来见他都有几份不情愿。似乎除了凌瀚,其他男人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不重要的符号。
她已经在拘留所呆了两天,不知怎么样了,牧涛、凌瀚那边都没有动静,他只听说北京来的那个常昊律师跳上跳下,特别的着急。一般人是请不动那卷毛的,莫不是他喜欢上了钟荩?喜欢上又怎样,都是无用功。
汤辰飞自嘲地弯弯嘴角,还是听话柔顺的女子惹人怜爱,虽然容易令他厌烦。
曲子过去一半,咚咚的敲门声打乱了节奏。
汤辰飞没有动。
外面的人不耐烦地用脚踢门。
汤辰飞睁开眼,把音响关了。任何人都不配与他分享这么美妙的音乐。他随手开了顶灯,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光,他闭了闭眼睛。
门外站着汤志为与付燕。汤志为面沉似水,付燕则是一脸惊恐,仿佛他是只毒蝎。
他耸耸肩,稀客哦!
“请进!”他往边上让了让。
“为什么关机?”汤志为问道。
“哦,没电了!”他懒得多讲,打开冰箱。
“你过来!”汤志为没有坐下。汤辰飞看到他脸颊两边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像中风似的。
他笑着掏掏耳朵,“有事?”
“那个叫钟荩的检察官被抓,和你有没有关系?”汤志为厉声问道。
“你不是退居二线了,怎么还问这些,返聘你了?多少钱一月?”他拧拧眉,语带讥讽。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汤志为捂着心口,向后跌去。
“志为!”付燕尖叫一声,上前托住他。
“没办法,有其父必有其子。”汤辰飞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刺激了汤志为,他抬手,左右各给了汤辰飞一巴掌,“我怎么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汤辰飞没闪躲,他眼眨都不眨地看着汤志为,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你就很高尚,妈妈是怎么死的?”
汤志为表情愕在空中,“你别岔开话题。”
“你不敢回答我吧!你千方百计阻挠别人追查案子,不就怕别人发现真相吗?这些年有没梦到过妈妈,她问起你过得好不好,你怎么回答?”
“你认为我杀害了你妈妈?”汤志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续装下去,我也会假装相信的。毕竟你是我父亲,我不能把你怎样,不然,我就成了孤儿,那多可怜。”
“辰飞,你误解你爸爸了!”付燕插了一句话。
汤辰飞伸手指向她,“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和我说话。为了用你的姿色留住这个老头的心,你脸上动了多少刀?可惜不管你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花容,都不能掩蔽你那颗龌龊、丑陋、肮脏的心。你是个自私到彻底的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贪图虚荣,抛弃生病的丈夫、孩子。你说谎、欺骗,甚至杀人。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畜生!”汤志为抬手又掴来一掌,这次,汤辰飞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如果你再打我一下,我就你所有的事都抖露出来,看看谁狠。”
“你抖露吧,除了你做的那些事,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汤志为突然老泪纵横。付燕拉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
汤辰飞莞尔失笑,为汤志为的自信。
“是的,是我打申请,要求不再调查你妈妈被烧死的那件案子。那不是替我开脱,那只是......想维持你妈妈的体面。你妈妈她......不是他杀,是自杀!”汤志为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沉入往事。
“那不是她第一次自杀,事前几次都被我发现、阻止了。那个时候,心理医治还不受重视,我只觉得她心里有结,以为慢慢就会自动解开了。其实,她是患上了抑郁症。”
这倒是让汤辰飞吃了一惊,但他不动声色。记忆里,妈妈有点内向,话很少,没有朋友,不上班的时候就呆在家中。
汤志为神情疲惫,“那年春天,我发现她在抽屉里偷藏了一瓶安眠药,我不得不把这事告诉你外公外婆。我在刑警大队工作,接到任务就得出门,你又小,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她。你外公外婆把她接回去住,她似乎很正常。于是,他们就让她回家了。她如常工作、做家务、接送你上学放学。我心中暗自欢喜,以为她好了。就在一个月后,她值夜班。她把同事都支开,不知用什么办法,她偷带进出一小瓶汽油,倒在在值班室的床上,然后点燃。门窗都被她在里面插上,她终于如愿以偿。”
了??汤辰飞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仿佛在听一个枯燥无聊的故事,“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冷冷地问。
汤志为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付燕替他回答:“我们是在你妈妈去世的那年认识的。学校有孩子失踪,你爸爸来学校调查。他隐藏在眼底的痛楚是我所熟悉的,无力、无奈、无助,不能言、不敢言,不知道明天等着的又是怎样一个意外。我们很自然地攀谈。他向我倾诉,我认真倾听。他的压力太大了,他必须找个地方呼吸。我们真正谈到感情,是在你妈妈去世之后。”
时间像蜗牛般缓慢爬行,在空调机嗡嗡声之中,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滴滴答答拍打着窗沿。
汤辰飞转过身去,许久,他吸足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有一次,汤志为的几个同事来家喝酒,几人都醉了。有一个拍着汤志为的肩,大着舌头:志为,你真的很......强悍,兄弟佩服,亲自处理......大嫂那件案子,别人都不知真相吧!放心,兄弟会替你保密的,对谁都不说......
不久,汤志为就把付燕带回了家中。
这二十多年,他一直想问汤志为什么叫真相!他没有勇气。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他又能怎么样?
没有妈妈,他看上去并没有失去什么。求学、做官、经商、玩风月,哪一项都是玩得有生有色。但他的心一直是空的、冰的,什么都填不满、暖不了。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他发现只有让付燕和汤志为同样疼痛,他才能有片刻安宁。
“很晚了,你们该回家了。”他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
“你告诉我,眼前那个局面你要如何收场?你别以为这世上真的有滴水不漏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汤志为痛心地嘶吼。
“你过来就想问这个?”他笑了,笑得天真无邪。
“辰飞!”汤志为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来下不去,翻着眼睛,咳得两眼是泪。
“我的事我兜着。”汤辰飞轻描淡写地回道。
“是那个酒保做的是不是?你让他出来,不会被判死刑,坐几年牢,我们养他全家。”
汤辰飞倏地一怔,空洞的心摇摇晃晃,眼角涨涨的。从汤志为察觉他做的事后,提前退居二线,替他辞了职,这是变相的惩罚,其实也是一种无奈的包庇、枉私。刚刚汤志为又说出那一番话,已经把自己的尊严与人格降到了极点,只是因为他是他儿子。
在亲情面前,英雄只有气短。
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哦,抽刀断水水更流,血源是斩不断的。
“你出国呆几年,读个书或者到处走走,把心整理好了,再回来。”汤志为说道,“其他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他怎样?”汤辰飞突地转过身看向付燕。
付燕没有与他对视,“他还好。”
“有多好?”
“他没有发病,你满意了吧!”付燕尖锐地回道。
“不可思议的一个人,不像是你和那个专家生的。”他喃喃自语。
“志为,咱们回吧!”付燕扶起汤志为。
汤志为哀求地看着汤辰飞,语重心长:“辰飞,爸爸没你想像得那么有能耐,凡事有个度。我并不是刻意瞒你,而是你那时太小,我怕你不能承受。”
“其实你那时陪她比陪妈妈多。我能理解,你的心太累。和她一起,你会轻松点。”汤辰飞向后拂了拂头发,为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到有趣。
多少个夜晚,他看到妈妈把饭热了又热,坐在沙发上等着汤志为。一等就是一夜,终于忧郁成疾。也许汤志为没有在身体上背叛妈妈,但他的心大概早就飞了。外面工作辛苦,家有病妻,他会说他只是需要一个红颜知己。
所谓红颜知已,就是一个与你在精神上、灵魂上平等,关系达到深度共鸣的女性朋友。比朋友多一点,比爱人少一点。这样的关系很圣洁、高尚,不可亵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呵呵----汤辰飞哑然失笑,逐客的眼神明显。
生活本身就存在着大片的灰色地带,不是很多事和人都可能用黑和白来分清。
汤志为重重叹口气,落寞地看了看汤辰飞,由付燕扶着,走了。
汤辰飞把顶灯熄去,他打开音响,继续把刚才那盘竖琴的下半盘听完。
真的是天籁之音,心田再次缓缓宁静。
日??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又取了只杯子,坐到窗前,喝酒,听雨。
夜色在雨声中一点点加深,整个世界都湿了。
曙光漫进室内,汤辰飞睁开眼,他竟然趴在桌上睡了大半宿。雨还在下,雨势很大,昏暗的云层压在城市的上空。宁城典型的七月仲夏天气。
他抹了把脸,去洗手间冲凉。镜子里的男人身材修长、体格健壮,头发有点凌乱,眼中隐隐浮荡着几根血丝,不为人察的沧桑在他脸上悄然而至。看上去似乎是潦倒,但他的女伴们肯定会说是霸气之余多了一份成熟之美,很性感。
他很认真地烤面包、煎鸡蛋。营养丰富的早餐可以让人一整天都充满活力。接着,他破天荒地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他的朋友们对于猫屎咖啡很推崇,他受不了这名,也受不了那股味。他钟爱巴西产的咖啡豆,经过南美洲芬芳热烈的阳光照射,咖啡浓香醇真。
他没有像往前那样吃完把杯碟扔进水池里,留着钟点工收拾,而是一一洗净、擦干,放进柜中。
换衣出门前,他打开电脑。仍然没有邮件。
他怔了怔,走进卧室,从柜顶上拿下一只小型的行李箱,装了两身换洗衣衫。然后,他换上了一身正装,他喜欢的烟灰色西装、湖蓝水波纹图案的领带,墨绿的小牛皮皮鞋,好像他即将要出席某个会议。
手机搁在茶几上,他看了看,没有带上。
还是陆虎开起来爽,他打开陆虎的车门。
烟雨蒙蒙,雨刷摆个不停,才能勉强看清外面的路。离上班还有一个点,孩子们又都在假期,主妇们这样的天气懒得出门采购,马路显得比平时宽敞。
他很快就上了过江大桥,就在下坡时,他突地在下个路口往回开。
他去了戚博远居住的那个小区。听说那套公寓准备对外出售,价格定得很低,问津的人很少。中国人其实非常唯心,很在意风水一说,这等于是套凶宅。
他熄了火,雨水很快模糊了视线。
认识戚博远的妻子前,他已经观察了她近两月。那个女人被岁月摧残得像一株弱柳,稍微风吹草动就能折断。
他是在一个黄昏与她在小区门口相遇。她拎着两大袋东西,瘦弱的肩耷拉着,他上前接过她一只袋子,向她打听戚博远家住哪里。她当时就愣住了,你谁呀?他自我介绍,我是戚工前妻付燕的继子。
她立刻变了脸色。我才是戚博远的妻子。
他忙笑道:哦,原来是阿姨。
你是骗我的吧,她可怜巴巴地问。
这种事能骗人吗,难道戚工没和你提起过,他们还有个儿子!他们一直都很相爱,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
她一下子就垮了。她对戚博远的爱被时光打磨得虽然不成样,但那仍然是她甘愿付出的全部价值。甚至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她大把年纪,还跑去学电脑。
难道这些年他根本没有病,他一直在欺骗我?
你亲口问问他不就知了。
他要是犯病,怎么办?她慌乱无措。
他同情而又诚恳地说:我教你个办法试试他是不是真有病,如果没有,你正好质问。
真是个挺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通,悄悄把他送的付燕照片拷进戚博远的电脑里。
那天,他在网上看到戚博远杀妻案的新闻,他一声叹息,戚博远的表现没让他失望。能够死在所爱的人手中,也是一种幸福。以后,她不必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晚上,他特地打了个电话回家,钟点工阿姨接的,说付燕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半天。
有几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漏了下来,但雨并没有减弱。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雨,汤辰飞双手合十,默念道:走好!然后重新发动了引擎。
陆虎一直往前驶去,十字路口,一律左拐。很奇怪,这样子也能开到拘留所,可见有些缘份是注定的。
他把车窗摇下半扇,隔着密密的雨帘看向拘留所的大门。当然,钟荩的身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汤志为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出来,还得做一大番文章。以后,她是不能在检察院再呆下去了。换个工作也好,她不适合做检察官,她是聪慧,但没一股狠劲。
莫名其妙,他想,如果她不是钟荩,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与他相亲的女子,他们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没有可能发展的。她不是钟荩,他就不会和她相亲。他从来就没指望过任何女人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与幸福。
爱情,痴人说梦而已。
阳光又躲回云层里,远处雷声隐隐,雨又大了。
一串水花溅起,银色的凌志戛地在陆虎边上停下,一个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跑进了拘留所。
没打伞,头发蓬乱,衣衫皱皱的,给人的背影很不佳。
是那个卷毛律师,这么早就来看钟荩了,真挺仗义的。汤辰飞嘲讽地挑了挑眉,松开手刹,陆虎慢慢往前滑下。
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了去路,伞下的人对着他微笑挥手,脸上写着:嗨,我等你很久了。
汤辰飞下意识地朝后面的行李箱看了看。
车门拉开,抖落一伞的雨珠,“对不起,把你的垫子弄湿了。”那人抱歉地说道。
“我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凌瀚!”汤辰飞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面对面更方便交流。”凌瀚用指尖擦拭着窗玻璃,拘留所里出来一小警员,东张西望的,像在等谁。
“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汤辰飞问道。
凌瀚摇头,“我们走吧!”
他没有说去哪,汤辰飞也没问,仿佛陆虎认识方向。路上的车和人都多了起来,渐渐有点堵。
“吃过早饭没?”汤辰飞扭头问凌瀚。
凌瀚笑笑,目光凝在后视镜上。拘留所已经看不见了。“我以前经常不吃早饭,但我怕钟荩跟着我学,我才坚持每天都吃。”
汤辰飞撇嘴,“她不怎么吃糕点。”
“她只喜欢海鲜饼。”凌瀚眼中溢满温柔。
“我们这样说她,她耳朵该发烫了。”
“会打喷嚏吧!”凌瀚抬手抹了抹衣领,发觉车在向郊外开去。
沿途的站台挤满了人,一把把伞像花朵似的绽放在雨中。“我很久没这么悠闲了。”汤辰飞说。
凌瀚淡淡回道:“和你相反,我已经悠闲很久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专注地看着雨刷摆来摆去。
弯道多了起来,坡的起伏很大,远外,山峦隐隐。
“那是梅山,山上植满了梅树,故而得名。过去一点是烈士陵园,挨着的是公墓。”汤辰飞突然抬手指了个方向,“我妈妈就葬在那里,后来迁过来的。挺小的一块地,花了十万块。还真是死不起。”
凌瀚扭头看他,“汤少说出这样的话,有点奇怪。你在飞鸿的股份就近亿。”
汤辰飞的股份在飞鸿用的是一个化名,他现在公司的身份是顾问。他意味深长地瞟过去一眼:“写什么论文呢,你开家侦探公司算了,大材小用。”
凌瀚没理他,继续说道:“宁城为了迎接X届全运会,大建场馆。那一年,省里城建预算比往年增加了三倍,你负责调研审批计划。很巧合,几个大项目的建筑商都是一个叫飞鸿的名气并不响的公司,总经理叫解斌,公司员工不到二十人。飞鸿很快把工程分包给真正名气响亮的大建筑公司,便在施工现场挂上他们的名称,这样就没人关注到飞鸿。就这一年,飞鸿公司盈利八千万。后来,飞鸿又涉足药品、汽车、水利工程、城市园林其他方面,赚多赚少,解总向你汇报了吧!”
汤辰飞嘴角浮出一丝玩味:“是的,他向我汇报了。”当看到那张他开着陆虎的照片,他就猜出这些事迟早也会东窗事发。只有解斌自欺欺人,以为万无一失。
呵――
“你什么时候换这辆陆虎的?”凌瀚问道。
“不记得。”
“花蓓印象肯定深刻,那辆黑色的奥迪,午夜的电话,寒冷的天气,她和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呆在路边半小时。不久,你就是开着这辆陆虎接她去碧水渔庄吃海鲜。”
“有没有了?”汤辰飞笑问。
“录像带收到了吧!”
“我没看。”他让解斌去戚博远小区找过几回,凌瀚还是抢了先。他真没想到录像带这一块,不过,解斌到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在酒店警告常昊、钟荩来第六街区时,早早就把摄像头弄坏了。
云层越来越低,给人的感觉是离天很近,路面上已开始积水。前方是个急转弯的陡坡处,陆虎到底性能好,油门一踩,就冲了上去。
山下雨雾弥漫,置身山中,犹如漫步云端,回首处,宁城的高楼大厦远如村庄,汤辰飞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凌瀚笑了,笑得有几份同情。“以权谋私,索取高额回扣;撞车逃逸,找人顶罪;还有两起间接谋杀、陷害国家公职人员、涉及毒品交易......”
“凌瀚,你是挺有能耐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说一千道一万,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证词在法庭上是没人相信的。”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么?”凌瀚语带忧伤。
汤辰飞把车停了下来,时间也像完全停滞。雨声啪啪击打着车顶,他的心随即颤抖起来,似乎置身在深寂的午夜里、浓重深沉的黑暗中。
“我提醒过你,一次又一次,你都没有理睬。”山道边一株白色的野蔷薇被雨水打得凋零了。这种花,越是阳光明艳,香气越浓郁。
此刻,香气散尽,残叶飘落。
“你还把我真的当哥哥了?”汤辰飞戳着胸口吼叫道。“我没你这样的弟弟。你要是个男人,别玩阴的,站起来和我斗呀!”
凌瀚无力叹息:“都这么灰暗啦!”这城市,这风景,一切都没有变,而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汤辰飞突然萎了,眉宇间全无往日的张扬、潇洒,声音越来越低,“我没有办法,我回不了头。我这里有个洞,空着,黑着。我没有一天快乐过。我渴望有谁能真正的爱我,哪怕一天,我就不用走这么远了。我已经很累很累。”
“我们都患了病,只是我的病有药可控制,而你的没有药能医治。”
“悲哀的是,你亦没有真正痊愈的那一天。”
“药物的作用是有限的,不然世上就没有离别了。”
“但你比我幸福!钟荩她......很爱很爱你。”
两个人再次沉默,直到平静。
汤辰飞突然大笑起来,“我知道终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没想到会有人作陪。你呢,做过什么梦?”
“我梦过我会结婚,三间的平房,大大的院子,院门对着田野,春天看油菜花,冬天在院子里一家人打雪仗。有一双儿女,男孩有些调皮,女孩爱撒娇。我疼女孩多点,她偏男孩些。”
“可惜......”
凌瀚打断他的话,“不可惜,我已很幸福。”
“妒忌你!”汤辰飞挤挤眼。
凌瀚居然点点头。
“妈的,这气氛让人心烦,听首歌吧!”汤辰飞打开了收音机。音乐台里有个女声伴着吉他轻吟浅唱。
“什么歌呀,唱得这么悲悲切切。”汤辰飞准备换台。
“就听这首吧!”凌瀚说道。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
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
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
那一句话是你离开时的玩笑话
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
你就这样的拨开了它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
“父母没得选择,我还是不要下辈子了。”汤辰飞头往后仰去,脚蹬向油门。
凌瀚开了窗,长长地吸进一口气。雨中的空气是那么湿润,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带着山野的清新。他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的清凉,仿佛还闻到了花香。天空掠过一道闪电,他看见前方的小径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方。山雾散去,山峰露出一角。
哗哗的雨声从远方飘来,他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