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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羽将军,我是福叔啊。”口袋先生抹袖擦着眼泪,身子发颤地站了起来。李诗语一脸懊恼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现在很多人都认识她,可是她就跟认白字似的,除了莫名地点头没有其他的法子。
刚刚走了的那一对师兄妹,其实也不大知道他们是谁。现在这个地方的一位说书的,她更不知道是谁。
可是不清楚就不清楚,伪装地认识不认识都没什么妨碍。当想清楚了这一点儿的时候,李诗语刚才那还波涛汹涌的情绪就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说书先生,态度恭谨道:“先生,说真的,以前的大多朋友我都不大记得了,如果你真是我朋友,可否将以前的事儿说给我听听。也好过我在这里瞎子摸香,一问三不知啊!”
口袋先生愕然,神情有些焦虑:“卿羽将军,这些日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呢?”
“此事说来话长啊。”李诗语想着还是长话短说罢,“不就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心害我咯。”
“莫非……又是林耀甫?”口袋先生说起此人就恨得牙痒痒,因过度愤恨而紧握的拳头就那样情不自禁地捶在凳子上。
李诗语安慰:“先生,您别激动。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这恶人只能一时畅快,越到后面就越不中用!”
口袋先生认可地点了点头:“是是是,卿羽将军说得在理。”他眼角的鱼尾纹仿佛也随着视线动了起来,他望着李诗语,心力交瘁地说,“其实……福叔一家也是被此人所害啊!”
李诗语张大了嘴巴:“先生,您……您说什么?”
“福叔九族都是因为被这林耀甫所害呀!”口袋先生长叹一声,悲哀地捏了捏鼻翼。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诗语听着这灭九族三个字就害怕。电视剧里,说到九族,一大半都是同灭字连在一块儿的。是以一要听到这个,李诗语就会有些后怕,身子哆哆嗦嗦。
“想当年你……”李诗语起了这个头,口袋先生便顺着她的话继续延伸。
不错,现在这个口袋先生就是自己的福叔,是他爹爹曾经帐下的旧部陈于福。因为当初奉皇命驻守太值一地。被人算计而落得个全军覆没。圣上治他一个疏于防范、以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重罪。因为朝中奸臣当道,在皇上耳边一叨,陈于福便被九族灭门抄家。就连昔日得到的美誉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说到当年惨状,说到他白发苍苍的母亲,说到还未成年的几个孩子,说到他贤淑善良的妻子,还说到府中那一百几十口族人在断头台上斩首示众的凄惨。李诗语听着那些话,犹感到蓝天白云下那蒙着的一丝凄凉和沧桑。
触目惊心的鲜血仿佛染遍了府中青葱翠绿的小草,将那些横七竖八的亲人的尸体映照地格外悲壮。但是那个时候,一身功夫和一腔报国的忠心就那样埋没在了不可争辩的事实面前,淹没在了朝堂那些不容置喙的流言蜚语中。
李诗语听着口袋先生含泪说着的那些话,一股同情和愤概之心不分场合地在自己的心中翻腾,如果不是尚余理智,她真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将那些害死无辜孩子的恶人劈成两半!
“那林耀甫竟然如此歹毒!”李诗语怒骂一声,那双洁白无瑕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身下的凳子。用力到足以看见她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是个爽快人,一向见不得恶人恃强凌弱。否则她都想要拼尽全力给弱势的一方拼个出气的机会。
口袋先生看着她怒意盈盈的脸,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想当初卿羽将军用自己微不起眼的力量将他从死牢里带出来。他的整个心都扑在了自己主子手里。
这种忠心和感激并不矛盾冲突。这陈于福正是感激卿羽将军的相助之心,所以才倍受感动。而他之所以忠心更是因为看到了卿羽将军带兵打仗以及处理事物的能力。
李诗语站起来,大家闺秀地对身旁的陈于福行了个礼,还友好地称呼了一句福叔。
口袋先生不由感动地热泪盈眶。
“福叔,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记着那事儿,一定非常辛苦吧?”李诗语轻轻地问。
“是,非常痛苦,痛苦到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口袋先生咬牙切齿地回答。
李诗语低喃了一声,询问:“既然这样,福叔不如当羽儿的贴身军师,指挥羽儿打仗如何?”
一个让十万大军荡然无存的大人,李诗语竟然毫不怀疑他的能力。
口袋先生一拂身上的布衣,就对着李诗语行了一个军礼:“多谢卿羽将军!”
“快起来,福叔,此后我们又是一家人了,你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了。我,我爷爷,还有我的卿家军都是你的亲人。”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口袋先生眼角的泪痕。
李诗语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了握福叔的手,词不达意地夸赞道:“福叔,……您在台上讲的故事说地真好。”
“真的么?”口袋先生起手对着李诗语拱了拱,“说得一多,口才就练出来了。”
“呵呵。”李诗语开始忙正事儿,“其实,羽儿有一个不请之请,想求福叔帮忙。”
“卿羽将军请说?”
李诗语翘着嘴,不乐意地跺了跺脚,咋乎道:“您都成我福叔了,怎么还叫卿羽将军卿羽将军地叫。”
陈于福的胡须吹了吹,有些不好意思,仍然恭敬地道了句:“是,二小姐。”
“好啦,我再说下去,你也不会那样叫我!”李诗语看着陈于福面色微红的脸,自知地笑了会儿。
“福叔!”李诗语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您隐性埋名到现在,一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朝堂,抱当年之仇罢!”
福叔自顾自地苦笑了一番:“年轻的时候,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得到陛下的亲赖,并且十分期待保家卫国。可现下老了,才明白,其实人这一辈子,不一定轰轰烈烈地活,才有价值。其实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活着,也是最为重要的。只可惜福叔活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儿。”
李诗语安慰他:“现在怎么了,现在照样可以重头再来。既然那恶人挡道,那我们就重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还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次次都有能耐算计我们。”
福叔欣慰地点头。
“福叔,其实我希望你能辞了这里的职,并随同我一起回天下第一酥!”李诗语说出实情,“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打着赚钱的主意才想和你做这生意。”
“天下第一酥?”口袋先生眯缝着眼睛,突然笑开,“难道……那酒楼是二小姐所开?”
李诗语点点头,也兀自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谁不知道?”福叔满面红光,“不仅我们东时街,就是旁边的西时街,也知道酉阳街有一个十分特别的酒楼,名唤天下第一酥啊!本来有好几次,我也想前去看看,但是碍于这楼中生意,实在没有机会。”
“哦,那下次福叔一定要前来看看!”李诗语孝顺地说,“到时候我免费给你做生日蛋糕吃。”
“生日……蛋糕?”口袋先生虽然没有听懂,但是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答谢,“那多谢二小姐了。”
“嗯,快起来。”李诗语搀扶起他,觑了觑门口,面上一阵古怪,“适才这里的店小二说要带我见见这里的掌柜,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口袋先生忙上前鞠躬行礼,而后和蔼可亲地说:“二小姐,福叔……福叔自己就是这里的掌柜。”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你开的?”李诗语笑地合不拢嘴,“那么这里劳作的人也都是你请的?”
口袋先生一一点头称是。
“哈,那就太好了。”李诗语开始算计,“福叔,不瞒你说,我呀想做生意,所以才在酉阳街开了一家酒楼。但今日一看,方觉得你这地方有很多值得借鉴之处,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实话相告,“所以才想把您这一宝给挖到我的酒楼你呢?”
福叔的嘴唇动了动,脸上满满的笑意:“只要二小姐开口,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随意取用。”
“不用不用。”李诗语转了转眼珠子,“我想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能让福叔和我一起赚钱。”
“什么法子?”口袋先生也起了兴致,“嗯,先等我把我的两个好朋友一起找来再说。”
“好!”福叔伸手。
李诗语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福叔,在此之前,我要请您帮一个忙。”挤眉弄眼地附到口袋先生的耳边说了一通,“哪,就这样。福叔就算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口袋先生连连点头。
“福叔啊,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非得说谎骗骗他们?”李诗语自问自答,“因为我这两个朋友都十分喜欢打击人,尤其是打击我。”自言自语地生了会儿闷气,“这一次,我都发了重誓,一定是要你给拐到我天下第一酥的。”
口袋先生忍着笑:“福叔明白,二小姐。”
“呵呵,那就多谢啦!”李诗语拽着口袋先生靠在栏杆上,伸手往一楼靠窗的位置一指,“哪,你看见了么?”
“就是他们!”
口袋先生的容貌于年轻之时相差甚远,可能在全族被抄后,他历经了岁月的沧桑,所以才落到如此地步。因此当他瞥见窗户旁坐着的两人就是年轻小辈陆子淳和莫璃大将军的时候,心中仿佛升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
此生能见到这两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年轻小辈,真是他的荣幸。如此一想,他孤独一生所受的苦楚一下子就走光了。
“二小姐,他们……”
“别担心。”李诗语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心思,“这两位是好哥们儿,而其中一位又是我即将买下的夫君。所以呀,两个人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出卖我的。”
“原来是这样。”福叔尽管没懂李诗语话中特别的意思,但是简单的大意却还是明白的。于是他只用了原来是这样表明了自己的信任。
“福叔,哪,你在这里等着我!”李诗语笑眯眯地夸张道,“您在这里讲了这么多故事,已经拥有了众多的粉丝,所以我认为您还是不要下楼的为好,以免……”
口袋先生点头应承:“福叔明白。”
以免……以免什么?
以免发生踩踏事件,他一命呜呼入了黄泉!
但是这话只她自己一人心里念叨着玩玩就好,毕竟古代的人是不大懂得这话中意思的。
李诗语三步并两步地走下了木质楼梯,心情甚佳地飘到了一楼靠窗的位置。
莫璃大将军睥睨了她一眼:“说什么了,去了这么久?”
陆子淳大人快速立起来,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打趣道:“如何,那说书的先生能挖回天下第一酥么?”
李诗语神情自得,悠哉悠哉地走过去,高傲得意地拎了拎自己的裙子:“我正想着来告诉你们!”蓦地一抬头,眼神凄迷,“你们猜猜,这事儿我办妥没有?”
莫璃大将军冷眼冷面,不给丝毫情面:“做到了就不要卖关系,没有做到,就不要去奢侈!”
陆子淳拍了拍莫璃大将军的后肩:“嘿嘿,他说反话呢。刚才还一脸疲倦地担心你来着呢。别介意别介意。”翻了翻眼皮,诚恳道,“哪,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堵,你到底能不能赢啊?”
李诗语拿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莫璃大将军的胳膊,用神秘兮兮的语气道:“能不赢么,我可是风靡全国的卿羽将军!”
莫璃大将军冷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李诗语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等我回去收拾你!”
莫璃大将军目光如星闪烁。却还是把李诗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回家收拾自己?
“说了,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李诗语立起身拿手挡住莫璃大将军那双摄人的双瞳,“陆大人,不管他,我们继续说说?”
呵呵,这两人在干啥呢?
大庭广众之下,亲密成这样,真的好么?
陆子淳从旁指示:“蒙住他眼睛不管用,蒙住耳朵才是最重要的。”
“是么?”李诗语还真信任地问一句,“我只有一双手,只能捂住眼睛。”
陆子淳随手往窗户一指:“哪,买把黄豆去!”
李诗语傻眼:“……”
……
闹归闹,说归说。莫璃大将军大人有大量,从头至尾地都是好脾气地忍耐着。估计这旁边的损友陆子淳大人也是知道他会忍着不动,所以才敢借题发挥,火上浇油罢!
“胡闹够了?”待李诗语的兴致渐渐湮灭的时候,一旁静坐不动的莫璃大将军便开口了。
“好无聊。”李诗语唉声叹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以前脾气不是这么好的,今天怎么这么乖了,我欺负你都不反驳?”
“你也知道你是在欺负我?”莫璃大将军目光冷冷,瞟向李诗语时,如同利剑。
李诗语耍赖地反驳:“谁让你老用眼睛瞪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瞪你?”
他以为李诗语会乖乖地知错。哪知道李诗语仍然一如既往地死皮赖脸:“不好意思,本姑娘从头至尾都在看着你。”
陆子淳于一旁诧异:“哪,你看着阿璃做什么呢?”
“笨蛋,要不是他长得好,我何必花痴地看着他呢?”李诗语也不脸红,撑着腮有些挑衅,“陆大人,你长得也不错,那下次我也盯着你看好不好?”
陆子淳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莫璃大将军,见他脸色深沉,如同正要猎捕一头野兽,当下转过脸来,畏惧地对着李诗语晃了晃手:“啊哈……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本大人心善,不同阿璃争!”
莫璃大将军暗笑。子淳,算你够聪明儿。陆子淳挤眉弄眼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回答。谁让我这么够哥们儿义气!
李诗语瞠目结舌地看着面色古怪的两人,不解地挠了挠头:“你们两个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呢?”
“没什么。”陆子淳答。
莫璃大将军回到正经儿事儿上:“你适才不是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么?”
“啊。”李诗语陡然想起来,“呀,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原是想的。”莫璃大将军抱臂,厉声回答,“可我看你似乎很喜欢憧憬在自己的事情上。”
“这……这不是说得过头了么?”李诗语连忙站起来催促道,“好了,算我话多。你们快点儿结了账,随我到二楼去!”
莫璃大将军和陆子淳大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而后抬眸望了望大门开着的二楼,起身紧随着李诗语前去。
走过木质楼梯,李诗语站在大开着的门口,轻飘飘地伸袖:“哪,两位请吧,他就在里面。”
“就这间?”陆子淳疑了疑。
“是是是,放心啦。快进去吧。”李诗语走到身后,用力地将两人往屋子里推去。
跨过门砍儿,只见得那说书的口袋先生彬彬有礼地立在室中,微垂着脑袋向莫璃大将军和陆子淳行礼。
“哪,现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李诗语探出脑袋往外盯了一瞬儿,才悄无声息地闭了屋门,合了半敞着的窗户,“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坐下慢慢说!”
莫璃大将军看着李诗语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得和陆子淳望了一眼,然后朝着身旁的凳子坐了下去。
陆子淳目光始终未在这个口袋先生脸上移动过,不知为什么,他从她狭窄的凤眼里看到了一种名叫隐忍的东西。
“你是何人?”莫璃大将军比较直接,“看你的手,应该不仅仅只是个读书人吧。”
“啊,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一进门就把人家的手都看了。”李诗语也好奇地挪步去看那口袋先生的手。只一眼,她就垂下眼睑慌忙退了过去。
那双手不大好看,却也不大难看。只是掌心处有一刀厚厚的伤疤。那伤疤处的肉莫名凸起来。见之便会觉得恶心。李诗语看到那双手,第一正常反应也是觉得恶心,但是道德的约束以及刚刚听得的那些故事,让她恶心转为了同情和愤怒。
“大将军,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你为何第一次同别人相见,就要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呢?”李诗语愤愤地在对面空座上坐下。
莫璃大将军仿佛从李诗语的眼神里看出了怨意,一时情急,潇洒地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地看向有些心神不定的口袋先生:“对不起,常常处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不由自主地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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