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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简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问:“我何时挑拨你和师兄间的感情了?”

    她语气咄咄逼人,说:“那天在靖远府见过面后,你是不是跟师兄说了什么?”

    “没有。”

    “没有?”她根本不信我的回答,不屑地笑说:“花开,不要当我傻好吗?”

    我着实无奈,“你们之间出了问题,不要将过错往我身上推。”

    “我和师兄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以前不出问题,偏偏现在出?”她语气尖酸,说:“你是不是告诉师兄我冒充你身份的事情了?”

    我淡淡地说:“我没有插手你和师兄之间的事情。”

    “不要装做一副圣洁的样子,难道忘了去年你生日时发生的事情了吗?”锦瑟轻蔑地说:“在我告诉你我好像喜欢上别人后,师兄突然就把我最想要的那把匕首送给你?虽然事后师兄说那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喜欢上别人,但为什么偏偏在我告诉你以后他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我缓缓地说:“你怀疑我背着你告诉师兄那件事情?”

    她嗤笑了声,说:“花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师兄很久很久吗?”她眼神突然变得怨恨,愤愤地说:“你为什么老是和我抢东西,现在丞相是你的了,为什么还要抢师兄!”

    “沈锦瑟。”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连名带姓地叫过她的名字,从未,“你和池郁的事情我不想管也不会去管,这一点你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我冷冷地看着她,沉下声音说:“我是曾经喜欢过他,但从没有想过和你去抢他,他喜欢你,他属于你,这点毋庸置疑,所以不要用你那种偏激的猜测来污蔑我。”

    我走到她身前,半眯着眼看着她,严肃地说:“还有,我也从没和你抢过周卿言,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他都不属于你,而现在,他属于我。”

    她方才的嚣张都消失贻尽,张着嘴愣愣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回话。

    “锦瑟,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东西都属于你,即使他属于你,如果是这样的你,总有一天也会失去。”我轻描淡写地说:“你总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师兄冷落你,那你可有想过,是你做了让他死心的事情才导致他对你冷落?”

    她不服地说:“我没有做对不起师兄的事情。”

    “没有?”我毫不留情地说:“师兄对你这么好,你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周卿言,这叫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她语噎,喏喏地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我冷笑了声,“我真希望你还有以后。”池郁在去罗州的时候说过对锦瑟的失望之情,她现在醒悟,恐怕为时已晚。

    “我和师兄那么多年的感情,他肯定会原谅我的!”她不知哪里得来的自信,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情,“比起师兄,还有一件事情更重要。”

    我稍稍平了下情绪,说:“何事。”

    她眼神闪烁了下,说:“你和阿诺不用回山上了。”

    我眯眼,难道......

    她说:“我已经将爹和娘从山上接过来了。”

    果然。

    我问:“爹和娘现在身在何处?”

    “我将她们安置在京城最好的客栈里。”

    “你没有带他们去见将军和夫人?”

    她低着头,“总要等你们先谈过话啊。”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冷静地说:“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锦瑟点头,“嗯,你当初说过要和他们商量后再决定怎么做的,对吧?”

    我缓缓点下了头,说:“嗯。”

    她眼中有欣喜闪过,唇角微微上扬,“所以我替你将他们接过来啊,也省得你跑一趟。”她又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激动的指责我,反倒像以前一样拉住我的手,亲热地说:“你什么时候想见他们呢?”

    我看到她的转变,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你来定吧。”

    “好,那就明日午时,还是在上次见面的地方,我和他们在那里等你。”锦瑟娇俏的脸上浮现笑意,脚步如蝴蝶般轻盈地离去,“说好了哦,我先走了。”

    我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隐约有些凄凉。

    我似乎已经知道她为什么先我一步将爹和娘接到京城,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或许他们不会。

    或许,或许而已。

    傅将军一家人回去以后,阿诺不断拉着我问,为何锦瑟突然成了将军小姐,我只能笑着回答此事说来话长,心里却感叹不过一年的时间,曾经以为不变的事情为何起了这么多的变化。

    我原来是傅将军和夫人失踪多年的女儿傅雨沫,锦瑟则拿着我的长命锁成了冒牌的傅雨沫,阿诺原来是周卿言下落不明的亲弟弟,而池郁则是高高在上的靖远侯爷。

    还留在山上的大师姐和二师兄呢?他们可有什么改变?

    但不管如何,我们曾经一起在山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可能重现。

    不过一年的时间而已,才一年。

    我把锦瑟将爹和娘接过来的事情告诉了周卿言,他只将我搂在怀里,低声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坚定地摇头,说:“我想一个人去。”

    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能由我一个人去解决。

    他没有劝我,简短地说:“好。”

    第二日,我如上次一般赶往约好的寺庙里,只是上山时却遇上了一些麻烦。严格来说并不是我的麻烦,但最终还是拖累到了我。

    简单来说就是我上山时听到林子中有打斗的声音,鉴于以往几次的经验,我并没有打算多管闲事,但偏偏打斗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被围殴那人竟然大声喊道:“沈姑娘,救命!”

    事已至此,我只得不情愿地看向打斗的那群人。

    四五个蒙着脸、手拿长剑的的黑衣人,围着一名长相平庸但眼神凌厉的布衣男子,两方都是杀气盎然,明显正在互......砍?

    方才叫我名字的正是那名布衣男子,我仔细瞧了瞧,这人长相陌生,我根本没有见过。所以即使他叫出了我的姓,我也不打算管这件事情,毕竟刚下山时救过程令之后惹上的麻烦足够让我悔上三天三夜,这一次我不打算再重蹈覆辙。

    布衣男子明显不打算放过我,即使被黑衣人刺中了胸前也依旧不依不饶地叫着我的名字,“沈姑娘,救我,救我!”

    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十分烦躁,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拖我进这趟浑水?

    那男子似乎知道我心底所想,立刻说:“姑娘,你可还记得你曾经放过我一命?”

    他这一说我立刻想到那名杀害程令又三番两次追杀我的黑衣刺客,定眼一看,竟觉得布衣男子的眼睛与黑衣刺客的眼睛叠合到了一起,声音也是极其相似......难道他真是那名黑衣刺客?可如果是他应该知道我不会出手相救,就因为他上次害我和周卿言掉下悬崖之事。

    我虽不打算救他,但那些杀他的黑衣人却已经料定我和他有关系,眼神一凛便拿着剑朝我冲了过来,我只得被逼着还了手,打退了围殴我的三个人后,他们与那边的两人对视了下,接着往布衣男子胸前再刺了一剑后速度地离开。

    我掸了掸袖子上沾到的树叶,慢吞吞地走到了重伤的布衣男子身前,“你是谁?”

    他捂着胸前的伤口躺在地上,任由鲜血从指缝中涌出,“姑娘不认识我了吗?”

    我蹲下,拉开他的手看了看他的伤势,“这次你没有蒙面。”

    “嗯。”他咳出一口血,问:“姑娘,我没救了吗?”

    我点头,“除非华佗在世。”那些人共往他胸前刺了两次,一剑不在要害,一剑却刺中了心脏,如果现在地上躺得不是他而是普通人,说不定早已昏迷不醒,哪里还能与我对话。

    他听到我的回答挫败地笑笑,说:“想不到我与姑娘如此有缘。”

    我倒宁愿和他没有缘分,“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袖子,虚弱地说:“姑娘别走。”

    我转回身子,问:“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是,我有事想告诉姑娘。”他急速地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姑娘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自然记得,也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嗯。”

    “那时你在我手中救过程令,所以我一直追杀你,就是为了追回程令从国舅府拿走的东西。”他半阖着眼,嘲讽地说:“程令背叛了国舅,所以落得被追杀的下场,而我一心效忠与他,只因知道的太多,竟然也落得这个下场。”

    “然后?”原来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被国舅杀人灭口。

    他说:“丞相很想要程令尸体里藏着的东西吧。”

    “或许。”

    他突然神秘地笑了下,说:“姑娘,你想知道程令拿走的到底是什么吗?”

    “国舅叛国的证据?”周卿言是这样对我说的。

    “不是。”他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已经十分苍白,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程令拿走的根本不是国舅叛国的证据,你们都错了。”

    我不禁挑眉,“不是国舅叛国的证据?”那程令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将它偷走?

    “是。”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程令拿走的是,拿走的是......”

    我拍拍他的脸,使他稍微清醒了些,“是什么?”

    他的眼神只清醒了片刻,瞳孔立刻又开始涣散开,“是,是......”

    我再想拍他的脸时,却发现他呼吸已断,摸了颈间后更是想要长叹一声。

    他竟然死了。

    在他将我扯入麻烦的事情里,在他要告诉我惊天的秘密之时,他竟然死了!

    我!

    现在他人死了,秘密没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我本想帮他挖个坑埋了尸体,就像当初我对程令那般,但远处有一群香客结伴而来,我拖着一个死人走无疑是替自己招惹麻烦,所以只好作罢,拍拍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赶路。

    只是我的脑中一直在想,他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罢了罢了,他人都死了,就让这个害死程令和他的秘密埋入土里吧。

    我只当这件事情是今日出行的一个小插曲,真正重要的事情还在后头——去见许久未见的爹和娘,商量锦瑟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我到寺庙时,上次在门口接我的那名少女依旧等在那里,见到我时恭敬地低头,说:“小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姑娘请跟我来。”

    我跟她走进庙里,随意地问了句,“你叫什么?”

    少女低下眼,说:“回姑娘,奴婢叫做梓韵。”

    梓韵?

    我突然想起池郁身边那名叫做梓言的丫鬟,脑中立刻闪过一个想法,装作无意地说:“真巧,靖远侯身边的丫鬟叫梓言。”

    少女恭敬地说:“奴婢以前曾在靖远侯身边服侍。”

    她这句话证实了我的想法,但也叫我愈加迷惑了起来,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池郁对锦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门前,少女敲了敲门,轻声说:“小姐,沈姑娘到了。”

    屋内锦瑟说:“进来。”

    我阻止了梓韵准备推门的动作,示意她先下去,她见状顺从的离开,只剩我一人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前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忐忑。

    自下山后,我已经九个月没见过爹和娘了。

    从小教我习武的爹,从小教我认识药材的娘,将我从芦苇地里捡回来,一养便是十六年的爹和娘。

    即使早已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仍无法割舍对他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此刻才更开不了这扇门。

    我明明知道进去后会面对什么,明明知道他们会对我说什么,明明知道,知道他们在我和锦瑟之间的取舍......是多么的明了。

    我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直接转身走人。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锦瑟的笑脸像春光一样明媚,笑眯眯地说:“花开,你傻站在这里干嘛?”她看了眼里面,说:“爹和娘在等着你呢,还不快进来。”

    我知道她的笑容发自内心,因为她拥有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母,而我,不过是他们的养女而已。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门,看着爹眉头紧皱,沉默地坐在桌边,看着娘像锦瑟一样满脸笑容的迎上,嘘寒问暖的询问我这段时间里过得怎么样。

    就像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即将要发生什么一般。

    她们越这样,我就越安静,安静的想让自己消失在这里,不想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许是她们也觉得我的沉默很扫兴,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成了和爹一样的严肃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娘再次开了口,话里是我熟悉的那种威严与沉静。

    她说:“花开,我们没有把锦瑟□□好,对不起。”

    自古以来,父母似乎总在为自己的儿女而道歉,或许是因为那一句“子不教父之过”,也或许是因为父母总是希望揽过儿女所有的过错与灾痛。

    父母对儿女的爱那样伟大。

    我缓缓跪了下来,平静地说:“爹,娘,谢谢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

    爹和娘没有上前扶我,反倒是锦瑟急忙地拉着我起身,说:“花开,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我自然没有漏过她给娘使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在说:娘,赶紧说话,说点帮我的话。

    我推开了锦瑟的手,继续跪在那里,说:“我感谢爹和娘将我抚养到这么大,供我吃喝,教我识字教我武功,对于我来说,爹和娘的恩情比天还重,但这份恩情,却不能用我的亲生爹娘来还。”

    锦瑟听到此脸色大变,一个劲的朝他们使眼色。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瞬间竟然有苍老的感觉。

    “娘!”锦瑟跺了跺脚,着急地说:“你快说些什么啊!”

    娘面无表情地看着锦瑟,说:“锦瑟,跪下。”

    锦瑟毫不犹豫地跪下,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幼时一般。

    娘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和你爹救你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你是身份,只觉得一个婴儿在外面快要冻死,实在于心不忍,这才将你带了回来。”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满是感慨,“我们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身世,更没想到锦瑟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竟然顶替了你的身份。”

    娘无奈地看向锦瑟,说:“我和你爹只有锦瑟一个孩子,她从小就不如你那样听话,老是任性顽固,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如若不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和她肯定还是非常好的姐妹,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用我来多说。”

    如娘所说,她出生后的十五年里我都与她作伴,只是姐妹情深......从锦瑟上一次的谈话来看,倒是没看出她对我有多少感情。

    “我知道,让你用亲生爹娘去报答我和你爹对你的恩情十分不公平。”娘的话里带着深切的理解和体谅,“毕竟那是你的亲生父母,是割都割不断的血缘关系。”

    某一瞬间我觉得她是真的理解我,真的明白在恩情与亲生父母之间做抉择,我有多么痛苦。

    她却话锋一转,哀求地说:“可是花开,如果你拆穿锦瑟,锦瑟只有死路一条,她要是死了,我和你爹该怎么办?”

    我虽然早就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听到时仍避免不了的愣住,接着凄楚地笑笑,说:“娘,我懂你的意思。”

    她立刻松了口气,说:“花开,我就知道你最明事理。”

    在她准备扶我起身时,我淡淡地说:“但我还是不能让锦瑟维持这个谎言。”

    娘闻言霎时呆住,锦瑟则大声哭了起来,伤心欲绝地说:“花开,你难道一点都不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吗?你就这么想我死吗?我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锦瑟的话一出,娘的脸上也染上怒气,不悦地说:“花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娘,我也想有人疼我。”我仰起脸,看着这张从未对我露出过宠溺表情的脸庞,“我想待在亲生爹娘的身边,堂堂正正地叫他们一声爹和娘,想得到他们名正言顺的疼爱,想......”

    啪。

    “住口!”娘的手扬在半空中,余怒未消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和你爹没有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吗?难道锦瑟有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给你吗?”

    我的耳边有嗡嗡声响起,麻掉的半边脸没有任何感觉。

    我的声音细如蚊声。

    我说:“你们以为给我了,但其实没有。”

    没有给我如同对锦瑟那样的宠爱,没有给我如同对锦瑟那样的关心,没有给我如同锦瑟那样的......考虑。

    你们只在乎锦瑟被揭穿之后要面临的事情,却不在乎我面对亲生父母时想认又只能忍住的那种难过。

    其实一切都可以解决,只要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如何处理告诉他人真相的事情,锦瑟不会死,我也可以认回爹娘,但你们不愿意。

    你们的神情里告诉我,你们希望我看在你们对我的恩情上,让锦瑟继续做她的将军府小姐,而我要装作不知道一样,继续过我的生活。

    可你们说过的,我也是你们的女儿。

    娘已经濒临崩溃,大声喊说:“当初你要下山时我就让你去取回长命锁,是你自己说愿意让给锦瑟的,现在锦瑟拿着长命锁当了将军小姐,你觉得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就开始指责她了吗?”她狠狠地推我,一下又一下,“是你自己造成这一切,你有什么资格怪锦瑟!”

    眼前这个人这么的陌生,陌生到她对我的话已经没有杀伤力,如同谈论天气一般的不痛不痒。

    她发了狂似的跟我说话,锦瑟在一旁配以尖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竟像是一出可笑的闹剧。

    “都给我停下来!”一直沉默看着这出闹剧的爹突然大喝一声,制止了娘和锦瑟的放肆,冷冷地说:“你们够了吗?”

    娘只愣了一下,便马上更加愤怒地说:“怎么,你要帮着她,然后让锦瑟去死吗!”

    “从头到尾你只听锦瑟说揭穿了她就会死,为什么不听花开怎么说?”我从未看过爹的神情这样的严肃,严肃到有些悲哀,“她从小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吗?她会一心送锦瑟去死?”

    娘先是一愣,神情稍微冷静了点,说:“好,花开,你说你想怎么办。”

    我沉默,试图从刚才的嘈杂中回过神,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说:“将军和夫人,以及皇上那边,丞相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锦瑟出事。”

    娘不确定地问:“丞相?他为什么会帮你?”

    “娘如果怀疑他办不好这件事情,大可想其他的法子来帮锦瑟。”我起身,双腿却因为跪得太久发麻的站不稳身子,踉跄了几下后才站好,随后走到爹的面前认真地说:“爹,丞相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到时候如果锦瑟出了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来唯我是问。”

    爹的脸上的严肃出现了一丝裂缝,叫做无奈:“花开,让你受委屈了。”

    我笑了笑,摇头说:“爹对我很好。”

    爹伸出手想拍我的肩膀,到半路时却颓然的收回,叹了口气说:“我和你娘住在来福客栈天字五号房,你有事的话直接来那里找我们。”

    “好。”

    我转过身往门口走去,途中没有再看娘或锦瑟一眼,到了门口后却被锦瑟一把抱住,哭着说:“花开,不要拆穿我,我会成为骗子的,我不要他们讨厌我,我不要失去一切!”

    我淡淡地说:“你的一切不是将军或夫人给你的,是你身后那两个人给的。”

    锦瑟不听我的话,依旧大哭大闹,“娘,你帮帮我啊,我不要她拆穿我,我才是将军小姐,我才是他们的女儿!”

    娘似乎也看不下去,上前拉开了锦瑟,面无表情的对我说:“你走吧。”

    我没有道别,头也不回的离开,外面天色正好,树上有鸟儿清脆鸣叫,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做梦。

    我没有在庙中过多停留,疾步赶回丞相府,一路上明明见到了很多人听到了很多声音,但又好像谁都没见到什么也没听到,我只想着要快点回去见到周卿言,快点看到他的脸,快一点,一点就好。

    我闯进书房的时候他正在阅读书信,见到我时瞬间露出笑容,但马上就隐了下去。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把门关好,再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俯□子,俊美的脸庞带着让人心安的笑容。

    他轻轻地碰触着我被打的那边脸,眼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心疼,“疼吗?”

    很多年前池郁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然后我喜欢上了他,如今周卿言问我同样的问题,在我喜欢上他以后。

    我多么想大哭一场,为了过去,为了以后。

    “看着我。”他扶正我的肩膀,宽厚的手掌带着无法拒绝的强势,“告诉我,疼吗?”

    我傻傻地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说:“不疼。”见到他以后就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他轻微蹙眉,说:“我替你上药。”说着就要转身。

    我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低声说:“别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轻抚着我的长发,说:“你总是这样,疼了也不说。”

    “以后不会了。”他的胸膛有一种安神的力量,叫我方才狂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那些伤痛的情绪也渐渐烟消云散,“以后疼了就告诉你。”

    “嗯。”他亲了下我的额头,压抑着怒气,阴森地说:“那些叫你疼的人,我真想数十倍的奉还回去。”

    “他们毕竟救了我,还将我抚养到这么大。”我又怎么能忘恩负义,完全不顾养育之恩?“只是从今以后,我不再欠他们什么了。”

    娘打我的那一巴掌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怒极之下说得话也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一切都不该轻易放弃,是我的就是我的,而不该故作大方的让给别人。

    这样做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以为一切都是他们的。

    “我答应你,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一手轻抚着我的背部,声音清清淡淡:“下面呢,由我来接手吗?”

    “嗯。”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我说:“他们住在来福客栈天字五号房,下面的事情你去跟他们说吧。”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们,完全没有。

    “好,我去处理后面的事情。”他抬起我的脸,认真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认亲的事情,当下迟疑地说:“或许还没有。”

    “傻子。”他用手指点点我的鼻子,说:“明日我会去找沈锦瑟的父母谈事情,后天就会去找将军和夫人说明事实,然后再跟将军商量如何向皇上解释此事。”

    我惊讶地说:“这么快?”

    “哪里快了?”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懒地说:“他们等了十六年,难道你不想他们早日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自然想,只是,只是......

    “花开,放心,一切有我在。”他握紧我的手,温热从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陪着你。”

    “嗯。”他的话像咒语一般让我瞬间安心,随即升上的是难以言喻的感动,“周卿言,你真好。”

    “卿言,是卿言。”他纠正我对她的称呼,继而傲慢一笑,“沈花开,你修了几百年的福气才能遇上我。”

    虽然他这话中有事实,但这股倨傲的态度实在叫我不满。

    我推开他的身子,转身背对着他,还未说话便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附在我耳边认真地说:“而我遇上你,定是苦苦修炼了几千年。”

    我的眼中瞬间有热气冒上,鼻尖酸的叫我忍不住吸了好几口气。

    原来情话也可以如此动人。

    他双手覆上我的手掌,嘴唇在我的脖颈上细细亲吻,温热的,瘙痒的,叫我心脏不自觉漏了好几拍。我不自在的别开,他却如影随形的跟上,比方才更为亲密的亲吻着肌肤,带着煽情和挑逗。他一下又一下的游移在我的颈间,直到我忍不住颤抖后才停下,湿热的吻又落到耳畔,带着得意地笑说:“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绷直身子,僵硬地说:“我才不是害怕。”只不过,只不过有些不习惯而已。

    他的指尖略过我的耳垂,惹得我轻颤后又满意一笑,说:“当真不害怕?”

    我强压下胸口越来越躁动的某种情绪,僵硬地说:“当真。”

    他立刻如奸计得逞一般笑了起来,拉住我的手腕便往床边走去,“好个嘴硬的丫头。”

    他坐落床畔,在我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把将我扯进怀里,转瞬间又将我压倒在床上,双目灼灼地盯着我,说:“那这样呢,你怕吗?”

    我想问他指哪样时,他的吻却已经密密麻麻地落下,先是额头,再是脸颊,然后是嘴唇......气喘吁吁间,他的手在我腰间不住摩挲,且有逐渐往上移动的趋势。我正欲抓住他的手,他却像早已料到般先一步握住我的手腕,笑吟吟地说:“你慢了。”

    他埋在我的颈间,温柔地亲吻和舔舐,激起我一阵阵的颤栗,以及一种不熟悉的酥麻感。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落到我肌肤上时温热无比,我不禁大口的呼吸,只是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他身上的淡淡香味。

    好热。

    “周卿言。”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停下来。”

    他用冰凉的鼻尖蹭我,慢悠悠地说:“怎么,怕了?”

    “我......”我本想说我才不怕,又想到以他的性子,我若不服输他肯定不会罢休,只好改口说:“嗯。”

    他这才松手,脱去我和他的鞋子后侧躺在我身边,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我和他并肩躺在床上,安静的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虽不言语,却满是温馨。

    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心。

    “花开。”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淡淡地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被傅将军救出来后发生的事情?”

    我说:“没有。”

    “将军救我出来时,我爹和娘早已被斩首,将军托人将尸体保了下来,替爹和娘立了墓碑。不过短短半年,我周府家破人亡。”他的声音已不像刚才那般轻松调侃,反倒冷漠的事不关己,“我曾经偷偷去找过爹以前的好友,可他们见到我后个个躲都来不及,更别提会帮我去查爹的案子,想以前他们哪个不是跟我爹称兄道弟,但一出了事情,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

    他说:“我那时才知道,何为人心。”

    我侧过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们还印在我的脑中,怎么也忘不掉。”他直直地看着床定,俊脸面无表情,“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没了爹,没了娘,没了弟弟......”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下,说:“直到傅将军打了我一巴掌,告诉我说一切都会有。”

    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说:“他说我要替我爹和娘活下去,替他们找到阿诺,替他们照顾好我和阿诺,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嗯。”我闭上眼,说:“现在你做到了。”

    “是,我做到了。”他低声说:“傅将军说我以后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我以前没有想过会再遇到一个非常喜欢的人,现在遇到了。”我笑了下,说:“或许比以前更喜欢。”

    他眯眼,危险地说:“只是或许?”

    “嗯......也许。”

    “也许?”

    “可能是也许。”

    “可能?”

    “好吧,是。”

    “是什么?”

    “就是,你懂得。”

    “我不懂。”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比起池郁,我更喜欢你。”

    “不对。”他冷哼一声,霸道地说:“我不许你再说喜欢他,你只能喜欢我。”

    “好。”我无奈地说:“只喜欢你。”

    他长眸微敛,淡淡地说:“你和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说的没错,我和池郁......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交集。

    我想起白天里的事情,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他,“我今日去山上,碰到了前几次刺杀我们的那个黑衣刺客。”

    他挑眉,“有这回事?”

    “嗯。”我说:“我碰到他时他正被五个人追杀,追杀他的人打不过我,刺伤他后就逃走了。我听他说,那些人也是国舅的手下。”

    周卿言缓缓眯眼,眸中满是深思,“他做了何事才被国舅灭口?”

    “你可还记得程令当初从国舅府带出来的东西?”

    “自然记得。”他黑眸微闪,“难道他知道了程令带出的信件里写了什么?”

    “正是。”我皱眉,说:“当初你和我说,程令带出的东西是国舅叛国的证据,但据那人所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另外的秘密。”

    “另外的秘密?”周卿言若有所思地说:“国舅还有什么秘密能大到程令冒死想要通知我?”

    “他原本想告诉我,但说到一半就坚持不住,死了。”说到这里我不禁想仰声长叹,“竟然在说到一半的时候死了。”

    “既然人都死了,就别想了。”话虽这样说,他的眼里却深不可测,“对了,那些人有看到你的脸吗?”

    “嗯,他们以为我和他是一起的。”

    他轻微蹙眉,“我想派个人在暗处保护你。”

    我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点头说:“好。”

    “你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最好都待在府里。”

    “嗯,我明白。”

    他这才放心,说:“明日我就去找锦瑟的爹和娘,你等我的消息。”

    我脑中又浮现刚才见面时的场景,低低地应说:“嗯。”

    他亲了亲我被打的那边脸,说:“你还有我和阿诺。”

    说到阿诺......“我还没问过你,阿诺的本名是什么?”

    他笑笑,说:“周卿杰。”

    “你准备让他改回本名吗?”

    “不。”他摇头,说:“我想等他大点再告诉他爹和娘的事情,现在还是让他开开心心的当阿诺。”

    我同意他的做法,虽然有些事情必须要知道,但适当的延迟会比较好。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阿诺的声音,“哥哥,你在吗?”

    自周子逸的事情后,周卿言就让阿诺改口叫他哥哥,阿诺一开始虽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十分自然地叫上了,且不仅是口头上称呼的改变,连同关系也变得比以前要亲密许多,或许是因为阿诺天性跟人自来熟,也或许是他们身体里的血缘关系在起作用。

    不管怎样,阿诺和周卿言亲近,是件十分好的事情。

    周卿言慢条斯理地起身穿鞋,说:“我在,你稍等。”

    我正穿鞋的时候,阿诺在门外忍不住又嚷嚷了起来,“哥哥,你有看到花开吗?我一天没见到她人了。”

    周卿言好笑地看我一眼,说:“看到了。”

    阿诺欣喜地说:“那,她在哪里?”

    我打开门,好整以暇地说:“在这里。”

    阿诺没好气地说:“我找了你一天,你竟然躲在哥哥的房里。”

    我挑眉,看了看他踮起的脚,说:“腿好了?”

    他苦着脸,“当然没啊。”

    周卿言走上前,说:“没好还到处乱跑?”

    阿诺撇嘴,“我就是想找花开嘛。”

    周卿言一手搂过我,十分自然地说:“你找她有什么事?”

    阿诺瞪着他楼我的那只手,说:“哥哥,男女授受不亲。”

    周卿言泰然自若地说:“花开是你未来的嫂子。”

    “那也是未来!”阿诺一瘸一拐的上前掰开他的手,继而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至少现在,她还是我的师姐!”

    周卿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又将我的手抽出,说:“师弟和师姐照样男女授受不亲。”

    “我,我还是小孩子!”

    “十二岁 ,不小了。”

    “跟你比我就是小!”

    “再过三四年你也可以娶媳妇儿了,哪里小?”

    “你不也现在才娶媳妇儿吗?我不急。”

    “我要是早点遇上花开,说不定十几岁的时候也已经成亲了。”

    “那,那,那我也......”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挠挠头说:“算了,说不过你。”

    我没好气看了周卿言一眼,跟自己的弟弟也要这么计较,真是无聊。他反倒得意一笑,仿佛说赢了阿诺是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一般。

    我说:“我和阿诺先回去,你继续处理事情吧。”

    他点头,说:“晚上一起用膳。”

    “嗯。”

    “花开,花开,扶着我。”阿诺皱着一张脸,故意大声说:“哎哟,腿伤还没好,好疼啊。”

    我哭笑不得地扶住了他,“我们走吧。”

    他得寸进尺地搂住我的腰,挤眉弄眼的对周卿言说:“那我们先走了啊哥哥,你慢慢做事。”

    周卿言一脸无奈,“好。”

    我和阿诺回到沁竹院,人都还没坐下就听他急不可耐地问:“花开,你这几天有见到锦瑟吗?”

    我愣了愣,说:“没有。”我与锦瑟还有爹娘的事情,他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阿诺耷拉下脸,没精打采地说:“你也不知道啊。”

    我扶他坐下,倒了杯热茶握在手心,“怎么?”

    “我想见她啊。”阿诺单手支着下巴,可怜兮兮地说:“好不容易见到了她,但也就一面,根本没说什么话。”

    我的手心随着杯子越来越热,连带驱赶了些许冷意,“阿诺,你当真这么喜欢锦瑟?”

    阿诺理所当然地点头,说:“是啊,我说过了,我想娶她当媳妇儿。”

    一年前他跟我说喜欢她时,我以为他不过小孩心性闹着玩,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似乎真得十分喜欢锦瑟。

    我不觉得他喜欢锦瑟是件好事情。

    “阿诺。”我用手指不断的摩挲着杯沿,思考该如何用平和的方式去说这句话,“你和锦瑟保持一点距离。”

    阿诺瞪大眼睛,惊讶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顿了下,说:“现在的锦瑟和以前的锦瑟不一样。”

    “什么叫做不一样?”阿诺总是有一股追根究底的精神,“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

    我揉了揉眉间,说:“暂时不好跟你解释,你只要听我的,最近离她远一点就好,即使她约你也不要出去。”这样做是以防周子逸的事情再次发生,毕竟现在锦瑟对我的情绪之激烈并不亚于周子逸。

    阿诺仍是满脸疑惑,“花开,她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摇头,说:“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整自己。”

    “好吧,我听你的。”阿诺迟疑地点头,“我信你。”

    我再次叮嘱,“即使她找你也不要出去,知道吗?”

    “嗯。”他这次重重地点头,“我保证!”

    我这才放下心,或许这样做对锦瑟很不公平,但这一切都只为了以防万一,等到与她的事情完美的解决后,我自然不会阻碍阿诺和她的接触,毕竟大家在山上的感情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完全抹去。

    隔日中午,周卿言在我忐忑不安的视线中出发去来福客栈,他走后我仍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等要转身时却被一道陌生又带点熟悉的声音叫住。

    “沈姑娘。”穿着绿袄粉裙的少女从远处走来,急匆匆的小碎步透露了她的焦急,“先别走!”

    我惊讶地看着她,不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梓言?”

    “正是。”她站定我们面前,双颊泛红,微微有些喘气,“姑娘还记得我。”

    “当然。”我等她稍微喘过气后说:“怎么了?”

    她神色微敛,垂下眼说:“姑娘能借一步说话吗?”

    “嗯。”

    我和她稍微走远点后停住,她无措地咬了咬唇,说:“是为了公子的事情。”

    池郁?

    我不禁皱眉,问:“他怎么了?”

    “公子他......”梓言叹了口气,说:“自回来到现在,已经两天没上朝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

    看来我们走后没多久他也回了京城,“他生病了?”

    “对外是这么说得,可实际上......”梓言既着急又无奈地说:“公子这两日都在喝酒,烂醉如泥。”

    听到这里我着实讶异,据我所知池郁并不是贪酒之人,更不像是会借酒消愁的样子,“他出什么事情了?”

    梓言摇头,“据我所知,公子并没出什么事。”

    我更加不解,“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问过也劝过主子,但主子根本不理我的话,”梓言满是担忧地说:“我怕他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出事情,毕竟喝那么多的酒......”

    难道是因为锦瑟骗他的事情?“这几天将军家的傅小姐找过他吗?”

    梓言点头,说:“有,傅小姐昨日下午去找过公子,可是公子不愿意见她。”

    若连她都不愿意见,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况且我单独去见池郁,在这个时候要是被锦瑟知道,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情。

    我思索片刻,说:“梓言姑娘,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梓言连忙说:“姑娘是公子的师妹,一定能帮上忙的!”

    “我和他虽然是师兄妹,但交往并不紧密,这点你应该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是否显得十分无情,但却是我认为此刻最正确的决定,“请恕我无能为力。”

    梓言的眼眶内迅速蓄起泪水,“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姑娘,公子酒醉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就请你去看看公子吧!”

    我听到这话时瞬间愣住,不能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酒醉中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梓言已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地说:“我知道姑娘是丞相大人的意中人,或许很快就要成为丞相夫人,但公子好歹是你的师兄,即使你不能接受他对你的情意,但好歹看在师兄妹的情分上去看看他。”

    什么叫做我不能接受他对我的情意?

    “你先起来。”我缓缓地说:“你觉得是因为我拒绝他,他才会借酒消愁?”

    “梓言从未见公子对哪位姑娘这么上过心,连傅小姐都不曾。”她起身,拿出帕子掩着嘴低声哭说:“那日在客栈外,公子一听到姑娘的名字,又高兴又失落,也不知为了哪般。后来姑娘跟丞相一起回京,公子更是变得异常沉默,一天里说的话甚至都不到五句,回府后更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的喝酒,谁也不许劝,连夫人都不许。”

    “我跟在公子身边已经十年有余,虽谈不上十分了解公子,但基本的喜怒哀乐却不难分辩。或许公子以前对傅小姐十分宠爱,但以我看来,都不如沈姑娘对他的影响大。”梓言越说越伤心,“公子捧着你送他的木雕,痴痴地看,傻傻地看,看到我都有些不忍心。”

    她眼睫轻扇,又是两滴泪珠滚落,“姑娘,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此刻若再催眠自己他的异常和自己无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我还是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我和周卿言在一起?

    可当初他和锦瑟在一起时就明知我终究有一天会嫁给他人。

    罢了。

    我叹了口气,说:“梓言,别哭了,我跟你回去。”

    梓言不敢置信地说:“真的吗?”

    “嗯。”

    “那,那姑娘什么时候可以去?”

    “现在。”

    “好!”她立刻擦干了眼泪,说:“轿子在那边,姑娘请跟我来。”

    我坐在轿子里时一直在思考池郁和锦瑟以及我之间的事情,在我看来我们三人的关系十分简单,池郁和锦瑟互相喜欢,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的第三个人,虽然爱恋池郁却碍于他和锦瑟的关系,从不曾想也不曾做过阻碍他们的事情,只是在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的时候被池郁利用过去刺激锦瑟,但锦瑟应该知道他对我毫无情意,毕竟自打池郁上山后那六年里,他每天陪着的人是她,宠着的人是她,用所有的温柔相待的也是她。

    但为何池郁会在酒醉之时喊着我的名字?

    就因为锦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而我这个本该守在他身边的暗恋着,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不,池郁不是这种人。

    我隐隐觉得他似乎对我和锦瑟隐瞒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到了池郁的府邸后,梓言领着我去了他的房间,她站在门口斟酌了一番,蹙着细眉说:“姑娘,我就不进去了。”

    我点头,“嗯。”

    “还有......”她有些难为情地说:“能否请姑娘尽量不要刺激公子?”

    我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嗯。”

    她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说:“那就拜托姑娘了。”

    她走后,我站在门口许久,一直在想见到他后该说什么,却苦苦想不出来。最终只得摇头作罢,抬手敲响了门,“师兄,在吗?”

    我连敲了好几声,屋内都无人应答,只好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师兄?”

    仍是无人应答。

    我试着推了下门,不出所料的轻易推开,随即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再看屋子里,不管是桌上或地上都是杂乱放着的酒坛子,而池郁正抱着一坛酒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我关上门后走到了桌前,仔细地端详起昏睡中的他。

    他的脸一如我记忆中那般清隽,剑眉英挺,凤目精致,微勾的唇瓣带着温和的笑容。

    不知他梦到了什么,竟然在醉酒之中还露出这样熟悉的笑容,完全不似梓言形容的那般颓然消沉。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总是清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被雾笼罩了一般,朦朦胧胧,对眼前的一切看不真切,“谁在那里?”

    我说:“我。”

    他眼中露出不耐之色,说:“我说过了,不论是谁都不准进来,还不快点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在他醉酒之后,“师兄,是我。”

    他听到“师兄”两字时愣住,视线晃晃悠悠的对上我的脸,迟疑地说:“花开?”

    “嗯。”

    他自嘲地笑了下,说:“不,你不是花开,花开怎么会在这里。”他艰难地坐起身,拿起酒又喝了一口,自言自语地说:“定是我又在做梦。”

    我这才发现我送他的木雕正静静的躺在他手边。

    “师兄,别喝了。”我说:“你没有看错,是我。”

    他眨了眨眼,“花开?”

    “嗯。”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立刻冷静下来,问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梓言找过我。”

    他不悦地眯眼,说:“多此一举。”

    “师兄。”我环视了下屋内的酒坛,问:“你这是为什么?”

    他单手支着额头,淡淡地说:“没有为什么。”

    “是吗?”我定定地看着他,“师兄,梓韵是你派去监视锦瑟的人,对吗?”

    他十分坦然的承认,“嗯。”

    果然,那日在门外偷听的人是梓韵。“你已经知道了我才是傅雨沫的事情?”

    他神色不变,不咸不淡地说:“嗯,知道了。”

    “为什么?”我的语气有些变冷,“即使你担心锦瑟出事,也不该派人暗地里监视她。”

    “不该监视她?”他不屑地笑了一声,说:“我不看着她点,谁知道她会惹出什么事情。”

    我十分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师兄,锦瑟是个人,她有做事的自由,你不能觉得为了她好就暗地里掌控她的一切。”

    他不以为然地说:“是吗?”

    “是。”我皱眉,不解地说:“如果是因为她背着你喜欢周卿言,又或者是隐瞒了你长命锁的事情,你实在不必要为难她,也没必要为难你自己。”毕竟曾深深的喜欢过她,不是吗?

    他轻笑一声,凤眸内满是冷漠,“我为难她?”

    眼前的池郁不再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内也不再有如春风般的暖意,冷漠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将手中酒坛随意地扔到地上,任由酒坛破裂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即起身走到我面前,嗤笑着说:“你可知她害我害的有多惨?”

    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眼角满是冷漠,“她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叫我也无从相劝,只得淡淡地说:“既然师兄没事,我就先走了。”在我看来,梓言的形容实在有些夸张,他明明只是极度郁结下需要喝酒发泄,根本不像她话里那样绝望颓废,更不提说这是因我而起。

    他没事就好。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接着又大力一扯,猛地扑到了他的怀中。待我反应过来正欲推开他时,他却紧紧的将我搂住,低声哀求说:“花开,不要回去。”

    正如我从未见过他不耐烦的神色一般,我也从未听过他这么低落和哀求的对人说过话。

    他说:“陪我一会,只一小会。”

    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毕竟眼前这人是我曾经喜欢了六年的池郁。

    六年啊。

    我推开了他,彼此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嗯。”

    他眸内漾开一层层的笑意,说:“谢谢。”

    我和他在桌边坐下,他重新开了一坛酒,替我倒满一杯,笑说:“喝一杯吗?”

    我摇头,说:“不了。”

    他并不介意,自己拿起杯子轻啜一小口,半垂着眼眸说:“好酒。”

    我不懂酒,但知道他只会在十分郁闷的时候才会喝酒,比如在山上时他知道锦瑟喜欢周卿言后,比如现在锦瑟不知做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之后。

    那日的他也是一杯又一杯的接着喝酒,夜风虽然惬意,却吹不散他眼底的那抹哀愁。如今这里满室酒气,恍惚间却像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比那时更要低落。

    他这般找我说话谈心,我能做的却只是静静聆听。

    我一直都是个不善言谈的人,那时是,现在也是。

    他一手支着额侧,几缕发丝随意的落在耳畔,慵懒散漫。他半阖着眼,带着几分醉意地说:“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他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五王爷,母亲自然是五王爷的妃子,只是听锦瑟说,他母亲并不是正妃,而是侧妃。

    我说:“知道。”

    “知道?”他微微挑眉,笑说:“不,你不知道。”

    他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喝下,说:“我母亲原是朝中一名尚书的女儿,虽然家世普通,但作为唯一的掌上明珠,祖父对她可谓是十分宠爱。母亲十岁的时候偷溜出去,在街上遇到了同样溜出去玩耍的傅夫人,两人脾气相投兴趣相合,很快就成了好姐妹,这份感情从当年一直延续到现在。”

    原来他母亲和傅夫人早就相识,也难怪认回“傅雨沫”后,两家一心想要联姻。

    “傅夫人十六岁时,嫁给了傅将军,我母亲十六岁的时候,则刚遇上我父亲。”他饮下一杯酒,脸上出现微醺之色,“我父亲遇见母亲之时,虽然已经娶了正妃,可见我母亲娇俏可人,便生了纳妃之意,但我母亲知道他生为皇子,日后必定有众多妻妾,加上祖父也不看好这门婚事,于是便拒绝了父亲。”

    “我父亲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不能接受母亲的拒绝,于是通过各方向祖父施压,想逼他同意这门婚事,可祖父生性倔强,宁愿毁掉前程也不愿牺牲母亲的幸福。”他吃吃地笑了几声,“我父亲见祖父这边行不通,就找上了我母亲,告诉她,如果不同意这门婚事,祖父不仅会被革去官职,他更会让祖父一家在京城活不下去。”

    “下面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得到,母亲为了保护祖父,答应了这们婚事,成了父亲第三个侧妃。”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说:“我母亲没有旁人看的这么伟大,她后来告诉我,当时她是喜欢我父亲的,毕竟他年轻英俊,更是皇家之后,父亲那般追着我母亲,让她以为他是真心爱上了自己,再加上祖父之事,这才答应了父亲。”

    “我母亲嫁给我父亲之时,曾天真的以为他会如说过那般,一直爱着她,保护着她,可她进府才三个月,父亲便又纳了一名侧妃,据说也是花尽各种心思才娶到的一名女子,他对那女子的喜爱之情比起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母亲伤心欲绝之际发现怀上了我,原以为孩子可以增进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却不知道在皇家中,‘庶出’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已完全褪下,俊脸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我大哥和二哥是正妃嫡出,从小就得到父亲万般宠爱,而我不过是侧妃庶出的儿子,不说继承之事,就是平常,父亲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的确不了解,在皇家中嫡出和庶出竟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在我这种旁人看来,嫡出庶出又有何区别?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此刻我知道对于他来说,庶出的身份有多么的痛苦。

    “幼时我与两个哥哥一起进宫,能得到先帝表扬和称赞的只有哥哥们,我不过是冷落在一旁的庶出子罢了。”他冷笑一声,说:“我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活泼,所以先帝和父亲都不喜欢我,于是力图表现,想要比哥哥们更加出色,这样的话父亲和其他人就会喜爱我,对我另眼相看。”他突然转移话题,问:“我送你的那把匕首你还收着吗?”

    我点头,“自然。”事实上我正在想,要不要把匕首归还与他,毕竟当时他是因为和锦瑟赌气才将它送给我。

    他说:“那把匕首是我少年时第一次在狩猎场上赢了哥哥们之后,先帝送给我的奖品。”

    这把匕首对他的意义竟然这么重要?难怪当初锦瑟问他索要他会反常的拒绝。

    “我赢了这把匕首,回去后却被父亲打了一巴掌。”他的笑容苍白无力,“父亲叫我不要试图去抢哥哥们的风头,也不要试图赢过哥哥们,因为我是庶出,而他们是嫡子。”

    “父亲说,庶出就是不如嫡出。”

    他修长的手指掩住眼眸,低低笑了起来,“只因为我是庶出。”

    听到这里,我已经能明白他所承载的痛苦比常人要多上许多,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师兄,你现在很优秀。”

    “优秀?”他斜勾唇角,说:“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血去铸成这些优秀?”

    我摇头,说:“不懂,但我能理解你有多努力,就有多优秀。”

    他紧紧地握住杯子,手背上青筋暴露,“花开,我牺牲了很多东西。”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包括我最喜欢的。”

    我不自觉的别开眼,说:“有得到总是会有失去,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是啊,我自己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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