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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弦醒来时,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 细碎光芒地落了他满身, 沈知弦倦懒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那暖玉小软榻上, 眼前无花无月,更不见那与他相拥私语一夜的人。
他怔怔然地躺了一会, 直到一缕阳光落入他眼底, 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 才彻底回神。
……人呢?
沈知弦翻身坐起, 那株被小草芽催生的桃树不见踪影,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 他总感觉鼻端隐约飘浮着一点儿淡淡的桃花香。
“阿瑾?”他提声唤了声,翻身下榻,连凌乱的衣衫也没顾得上整理, 匆忙地推门入屋, 查探一圈, 又退了出来, 四处寻望。
然而崖边只有清风徐徐,无人回应。
沈知弦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了, 他倚着树干, 望着面前这清冷的一切,忽然失笑,叹息着摇了摇头。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吗?
那么真实的亲吻,那么真实的温暖, 只是他梦里的一场遐想吗?
这周围,一点儿晏瑾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沈知弦揉了揉眉心,略略收拾了一下心情,用宗门里的联络方式,将好久不见的小弟子明意给唤了上来。
明意这会儿恰巧早课结束,回屋里拾掇了一顿,正准备去练剑,接到讯息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好半晌才猛地跳起来,脑袋砰地一下撞到床柱子,他哎哟叫唤一声,将旁的小弟子吓了一跳。
“明意师兄?怎么了?”
明意揉着脑袋,手忙脚乱地将撞歪的发髻重新绑好,急急忙忙地就推开门冲出去:“沈长老闭关结束啦!”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跑没了影。
小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犹在晃动的门板,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沈长老出关了?!”他剑都顾不上取,忙不迭地也跑了出去。
明意匆忙赶上峰顶的时候,沈知弦刚将衣襟皱褶抚平,明意掩不住面上喜色,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见。
沈知弦颔首,示意明意不必多礼,随口问了几句宗门里的情形。
他有意问宋茗和晏瑾的事情,明意老老实实地讲了个干净:“您闭关之后,晏师兄便出去游历,至今未归。早些时候,外头有些不好的流言,说晏师兄……害了许多人,几个小宗门来闹过几次事了。”
那些流言刚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他才不相信晏师兄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可对方来势汹汹,连幻象石都掏出来了,种种证据稳稳地指向晏瑾,叫人难以反驳。
“宋宗主来了五峰好几次了,但您都没有出关……”
晏瑾惹了事,不知何处,身为他师尊的沈知弦又在闭关不出,宋茗没办法,只能发出追令,让晏瑾速速回来,同时安抚了一下小宗门来人的情绪,让他们耐心等待,承诺一定会弄清事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知弦略略听了一会,心里有了点底:“最近那几个小宗门还闹事吗?”
明意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妖魔鬼怪肆虐横行,他们宗门也饱受其害,大多数人都回宗门去了,晏师兄这件事反到少人提及了。”
沈知弦嗯了声,心知肚明这是因为严深死了的缘故。
没了严深,宋茗身处清云宗内无法脱身,也没法将手伸得这么长再去惹是生非。没了新的受害者,那几个小宗门到底不敢太惹着清云宗,故而也没有闹得太大。
宋茗大概要怄死了,他本来是想借晏瑾逼沈知弦出现,可如今屡屡失策且不说,现在还骑虎难下,照宋茗的性子,只要沈知弦和晏瑾还隐藏在背后不出现,他就不会放手大胆地将所有事情摆上桌面来讲。
若是之前,沈知弦或许还会暗中谋划,缓而不乱地将宋茗解决,但现在沈知弦心里窝着难灭的火气,也没耐心再纠结太多了,他只想用最短的时间让宋茗付出代价。
沈知弦淡了淡神色,没再问话,只让明意在这儿收拾一下,自己准备下山去。
然而刚走一步,明意就犹豫着唤了他一声。
沈知弦回头,明意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摸了摸鬓边,就兔子似的跑了。
沈知弦愣了愣,下意识抬手。这一摸,他便摸着了一朵柔软,别在他鬓边发丝间,有柔柔嫩嫩的……
一朵桃花。
半绽的桃花被沈知弦捏在指尖,花蕊里犹自带着滴露珠,沈知弦轻轻一晃,它就滴落下来了,顺着沈知弦白皙的指尖一路滑下,留下一点儿浅淡的蜿蜒水痕。
是昨夜的桃花。
昨夜一切,也许并不只单纯是他臆想出来的梦境。
沈知弦眉心舒展开来,心情突然就变好了,唇边带起不自知的笑意。他将这朵桃花虚虚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缕独属于晏瑾的温暖。
……
近日妖魔鬼怪肆虐横行,身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清云宗难免是要身先士卒去斩妖除魔的。
事关妖魔,非同小可,宗门里许多大弟子都被派出去历练了。宗门里也是一番布置,各种琐事多了许多,今日的议事会便解散的晚了。
沈知弦进来时,小管事还在清算派出去的弟子数目。他在一众各色意味不明的视线中面不改色地在自己位子上坐下,略略一颔首,让小管事继续说。
小管事犹豫了一下,在宋茗的示意下,最终还是噤了声。
宋茗一瞬不瞬地望过来,不放过沈知弦脸色任何一点表情,缓声道:“师弟终于出关了。”
沈知弦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过去,没接他的话头,只道:“宋宗主还是先让管事将话说完罢,等会儿我有正事要说。”
宋茗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心头就是一跳。藏在他身体里的半魔感受到沈知弦的气息,有些躁动不安起来,被宋茗强行压制住了。
沈知弦悄无声息就回来了,可他身为宗主,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收不到,如沈知弦离开时一般。
满宗门的禁制,都拦不住沈知弦。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用力捏紧,宋茗咬了咬牙,忍住心头痛恨。温宗主实在是太看重沈知弦了,若非当年他算计了那些事,这宗主之位,他是连一点点儿都摸不着边。
当年沈知弦重伤归来,心疾难愈,温宗主悄悄找到宋茗,提出想让他接手宗主之位的时候,宋茗是心头狂喜,大有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险些压不住脸上的喜意。
可随后温宗主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了阴冷深渊之中。
温宗主与他说,他只是暂任宗主,等沈知弦心疾好了,这宗主之位,还是要归还于沈知弦的。
宋茗心头冷热交杂,欣喜与恨意互相交缠,叫他整颗心都几乎要爆炸。
他假装沉稳地答应了温宗主所有要求,表示了一切以沈知弦为重的决心,终于骗得温宗主在大众面前定下了他的身份。
原本宋茗还没有那么多恶念的,他算计了沈知弦一次,得了这暂代的位子,本想着好歹算是入了温宗主的眼了,自己再勤勉认真努力一点,说不得温宗主能改变主意。
可后来温宗主仍旧是一心扑在沈知弦身上,纵宋茗做的再好,也没法扭转他的心意。
恶意在心底堆积,宋茗看着沈知弦在温宗主的照顾下,像是一天更比一天好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早就习惯了被众人追捧尊重高高在上的感觉,宋茗是绝不可能再将这位子拱手让人的,只要温宗主不在了,沈知弦的心疾就不会好,也不会再与他抢夺宗主之位。
只要温宗主不在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所有约定——
“师尊曾将宗门托于我,只是因着我的心疾,才劳累师兄替我担这重任许久。此次闭关出来,我心疾已无碍,倒不好再叫师兄劳累了。”小管事早已经清算完人数退下了,沈知弦接了话,慢条斯理道:“近日事情繁忙,正好让我接手,也免得师兄日夜操劳,头发都白了几分。”
宋茗猝然站起身来,动作之急促,险些儿撞翻了面前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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