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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已斜,微风从布满淡黄色春晖的窗牖漫入,轻缓地拂过层层叠叠的纱幔,须臾间水色如波,涟漪皱起,恰似唐潆此刻激荡不安的心境。这蓦然唤她的声音虽是将她偷/窥的行径似有心又似无心地戳破了,令她颇有些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唐潆定了定神,抬首看向纱幔内的人影,即使她站在哪儿不发一言,便已是自己最心安的存在。
她曾说过,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原谅自己。
她会陪我改过自新。
可是,有错才有得改。
扪心自问,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没有错。
爱一个人最大的错,于她而言只怕是不曾好好护佑心上人周全。
仅此而已。
涣散的目光重又聚拢,唐潆近前一步掀起纱幔,仿佛在与自己的内心做甚挣扎,以致脚步微顿了顿,才开口唤道:“阿娘。”
两人之间已无纱幔的遮挡,倘若适才隔纱看人是几近欲/火焚身的放纵与冲动,待现下面对面,且看得清楚了,却只剩下心疼与内疚。
病痛,向来折磨人。
太后已消瘦太多。她未上妆,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脸色是极苍白的,平素往上微挑勾着些妩媚的眼角亦是失了些许光彩。倒是日色斜斜投过的一面侧脸,因布上了淡光,能使人观之心生暖意——
一些些罢了,她身上仍是冷的,好似服下去滋补温养的药材俱都投入了无底洞。
怎么都不见好?
这病,当真治不好了么?
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唐潆面上却是笑了笑,手脚十分麻利地将手中的花瓶放下,又取来了春衫给太后披上:“春将尽了,再过几日只怕海棠凋敝无花可赏了。我处理好事务过来陪你说会儿话,看苑中几株海棠开得极好,但已是盛景,约莫一夜风雨便该花落,索性摘了下来,插花给你瞧瞧。”
她说着,朝桌上的花瓶努努嘴,笑得很是孩子气。
但眼角分明有些泛红。
太后蓦然想到从前,总黏在她怀里撒娇耍赖还爱哭的孩子,此后怕是再难见到了罢。清冷平淡如她,罕有的生出些许难过。世上没有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迫地学会克制和隐忍,这是长大是坚强,同时亦是牺牲与取舍。
她的目光轻轻掠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停留在花瓶上。
素色的花瓶,五六枝海棠斜斜插在内里,西府海棠,再如何娇艳亦难摄人心魄,连芳香都十分寡淡。恐是沾了春雨的光,浥露湿轻尘,别有一番清新自然的感觉,瞧着确实引人欢欣。
太后唇畔不由分出笑容,微微回首看向正给她披上春衫的唐潆:“屋外春光正好。”这插花,她未明说自己是否喜欢,但唐潆知道,她之馈赠她无不喜,珍视如宝,从来如此。
问出这话,是有意与她一道出去散心观景了。
中衣单薄,春衫轻薄,披上去不免有肌肤的碰触。兴许熟能生巧,唐潆再不似从前会心慌意乱,指尖发颤,掬起青丝轻翻衣领,指腹抚过眼前人温软细腻的后颈肌肤,她说着玩笑话:“总不如屋内的春/色撩人。”
话似无心,又似有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凝滞在当下。一人惊得一回眸,一人怯然一抬眸,两相对视下擦出灼然的光芒,激得两人纷纷避开对方的视线,霎时红了脸庞。
避无可避……适才自己确确实实是偷/窥了,再如何转移话题也不好当做从未发生此事。古人普遍矜持内敛,又兼礼教约束,女子的起居之所,即便族中血亲兄弟亦不可轻易踏入,况乎仅着单衣,隔纱窥视?
先前是自己起誓守礼,如今却又是自己触线违礼,阿娘如何看待自己还是其次,莫要气着她了才是。
颊上羞红未褪,唐潆急切地辩解道:“我……我是说……是说,那个……”环视四下,正好对上雕花座屏,她忙抖了个机灵,“——金陵的春/色!”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风,迁居至此,长乐殿中的陈设她从未过问,但搬过来,饮食起居皆无不适,足见安排之人何其用心,就连这屏风,亦是请了宫廷画师将那幅金陵四季的画卷活灵活现地绘在其上。
春/色撩人,这屏风上确有春/色。
耳/垂上的红云缓缓褪/下,太后嘴角微微勾了勾,笑意如昙花般绚烂却转瞬即逝,令人捉摸不透。
“今日朝务较轻,我处置好了,剩些时辰,池再为我解闷,便与我话了些往事,说起金陵来。”两人本在案几旁,披好了春衫,遂顺势坐下。唐潆见案上添香物什未收,便一面将香丸盛入香盒里,一面借话强行掩饰心虚,“燕京处北,春日再是烂漫总带些磅礴粗犷,池再话中金陵却山河锦绣春意绵绵,颇使人向往。”
“故而……”唐潆小心地觑了太后一眼,见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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