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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并不动气,仍然笑得和气:“所以,马太太是打算在正式开始之前,先跟我打一场口水仗么?”
听到她语带讥讽地称呼她为“马太太”,林敏娴脸色一黑,还要说什么,被唐致远轻轻呵斥:“坐下!”
声音并不怎么严厉,但就是让林敏娴违逆不得,只好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唐致远这才向楚歌欠了欠身:“楚小姐,久违了。”
楚歌淡笑:“久违。”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唐致远并不与她多寒喧什么,非常简洁明了地直入主题,“楚小姐及其创赢科技日前以公司第一大股东的身份,提出罢免林敏娴任职董事会副主席的议案,还要求董事会进行重选改组,但是就在昨日,她已经失去了第一股东的资格。所以她的提议将不被……”
“等等。”楚歌笑,“我已经失去了第一股东的身份?”
“没错。”唐致远被淡淡地看着她,“楚小姐可能太忙,没有看到公司昨天发出的公告。”
“我看到了,不过,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创赢再加上这5%,结果是怎样?”
她说着微微偏了偏头,自有人将一份文件递上了上去。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有人自愿将手上的5%转让给创赢科技进行管理和经营。
唐致远在看到转让人名字那一栏的时候,瞳孔蓦地一缩,喝道:“唐文安!”
今日是恒盛董事大会,唐文安作为新晋股东,自然也在坐。
听到叫他的名字,他站了起来。
唐致远眸光阴鸷地看着他,抖了抖手上的文件,咬着牙:“这是什么意思?”
唐文安很平静地看着他,这让唐致远心里浮上了不好的预感:面前的男孩子像是换了一个人,已没有了他熟悉的怯懦与软弱,仿佛不是站在一个公司的生死决战台上,而只是面对着很平常的一次课堂答问。
即便没有扩音器,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响在整个会议室内:“就是唐主席您看到的那样,我把我手上的股权转给了楚小姐。我相信她,这股份交到她手里,必然能够得到更好的利用和发展。”
“我也相信。”唐文安的话一落音,又一个人突然表态。
“安和!”
“林安和!”
两道不同的声音,一样的惊怒。
其余董事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又一个人突然举手:“我也支持楚小姐,如果需要,我们新富安可以听凭楚小姐差遣……不过有一点得说明,我并不是爱上楚小姐,我只是很信任她的能力。新亿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快速发展,并且签到了MOO公司的订单,楚小姐功不可没。而与之相反,这两年恒盛业务大缩,业绩一年不如一年,我很愿意公司重新注入新的血液,开始新的发展。”
“好吧,既然刘董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河海好像也没道理不响应。毕竟,楚小姐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
一场大会,还没有正式表决,唐致远和林敏娴就已经输了个彻底。
大会甫一结束,以“楚歌及旗下的创赢科技大胜”为标题的新闻就已经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会后,众人先后离开,楚歌慢慢走到唐致远父女面前。
林敏娴恶狠狠地盯着她,要不是顾忌她身边那两个一看就不简单的男人,她是真想冲上来狠狠挠花她的脸。
饶是这样,她还是不屈地发话说:“楚歌,我不会就此认输的。”
楚歌没有理她,她只是看着唐致远,微笑着问他:“唐先生,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
唐致远悚然抬头望着她。
楚歌仍只是笑。
多年以前,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因为认识了一个错误的人,做了一件错误的事,唐致远毁了她的家,她的哥哥,还毁了她,他陷她一家于水火,却轻描淡写地只为了一句话:“让她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怎么样?”
“不过万幸,虽然我的家因为我而被毁,我哥重伤,我爸爸更是因此而过逝,但是他直到死,也没有怨过我。这些年,我妈更是从来不觉得,当年的事不是我的错,他们一直支持我,鼓励我。所以大概唐先生要失望了,哪怕我曾被你踩到泥地里,可是我还真没有尝到过众叛亲离的滋味,反而您,现在要尝到了。”
“我只希望,您二位不要太过消沉,我会等着你们的反击。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欢迎任何正面的挑战,可如果你们再敢像当年那样伤及无辜……唐先生,马太太,我不怕死,希望,你们也不要太害怕。”
恒盛外面等了一大堆的记者,楚歌并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她由保镖护着,从另一个秘密通道离开了恒盛。
才走出来,就看到杜慕正倚在车前等着她。
十月底的天空,晴蓝悠远,阳光下,他倾身而立,眉目舒朗俊美,盈盈的笑意含在眼里,已是这世上,最美的画卷。
她走过去,他迎上来:“累吗?”
她摇头。
他便笑:“那好,老头回来了,晚上和他一起吃个饭。”
楚歌:……
她心中正想着阳春白雪,他却一下把她拉进了人间烟火里。
楚歌笑应:“好呀。”
车子驶出,只留了一地浅浅的笑声。
杜慕说老头,但其实,杜爸爸看起来却还是很年轻。
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可外表甚至比唐致远还要年轻,穿衣打扮也十分的有潮范。杜家那么多年轻一辈站在一起,包括杜慕,都没有他那个酷劲和潇洒劲儿。
他看到楚歌,第一句话就是:“哇哦,是个美人儿。”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吻。
杜慕见状,脸色就是一黑,在他真的吻上去的时候,把楚歌拉过来:“爸爸。”他面无表情地唤,“可以吃饭了。”
杜爸爸无奈地摊了摊手,揽着他的肩说:“放心,一个小礼节而已,你爸爸我魅力再大,你媳妇也至于就看上我了。”还回头来问了一句,“对吧,小歌?”
楚歌忍笑点头:“嗯。”
杜先生的脸就黑得更彻底了。
不过这餐饭楚歌还是吃得很愉快的,杜爸爸幽默风趣,什么奇闻趣事张嘴即来,便是杜慕一开始不高兴的,到后来,也情不自禁地听住了。
杜老爷子对这个老儿子就更是又喜又恨,感觉估计十分复杂,于是即便听得高兴,也是板着一张脸的。
倒是杜爸爸很识趣,吃过饭后就怂恿着老父亲进房里聊天去了,杜慕也被他拉走。楚歌本来也是要一起的,却被杜家其他的叔伯姑姑们叫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围着她问她入主恒盛的事。
楚歌虽有问必答,态度谦和,但却总是没答在点子上,让人觉得滑不溜丢的不太好说话,因此就有看不惯的一个婶娘转而和她说起跟杜慕的婚期,然后又从婚期说到了孩子。她笑得好看,话却是不太好听:“说起来,你和杜慕在一起也有蛮多年了吧?怎么就一直没听有消息传来?”拉着她的手,说得那叫一个诚恳,“现在这社会,乱七八糟的这流那流也多,污染什么的又很厉害,年轻人不孕不育的就都多了,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可得早点检查早些治。我们家老爷子可是盼这个曾孙子盼得狠呢。”
楚歌只是笑:“好的。”
杜慕担心,下来看她时正好听到,板着脸儿把她从人群里揪出来:“哪里香哪里臭你也不知道么?也不怕熏着。”
说完,也不管周围亲戚是什么脸色,拉着她就扬长走了。
楚歌特尴尬,后来回家的路上就说他:“都是亲戚,好歹话也委婉些。”
杜慕冷着脸:“怎么委婉?供他们锦衣玉食,让他们折腾,还要任他们欺负我媳妇儿么?”
楚歌说:“也算不上什么欺负……”抬头看看他的脸色,自动消音改口,“好吧,你这么维护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杜慕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他揽到自己胸前,淡声说:“至于孩子的事……不强求,真没有,也没关系。”想了想,又补充,“就算怀不上,也是我的缘故,你不嫌我就好。”
楚歌忍不住笑:“我不嫌你。”她说着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昏沉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好看到了极点,却也冷清而沉默,他所有的爱与保护,都在无声无息里。
他问她:“为什么这么看我?”
楚歌没答,只是笑着说:“杜先生,跟你说件事。”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看着她手上的那张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有点不能置信,看着她,一向沉稳的人居然连声音都有些不稳,低低哑哑的:“是什么?”
她微笑着把那张纸递到了他面前,“我有了。”她离他那么近,清透明亮的眼睛里,映着的都是他的面孔,他相信,那一定是他此生最紧张的时候。
而她此时的声音,就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她说,“杜先生,能允许我母凭子贵,嫁给你吗?”
他屏住呼吸,顿了顿,才轻声说:“好。”
她笑,直起腰轻轻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然后掉转身体偎进他怀里:“那说好了。”她打了个哈欠,“困,我想睡了。”
“那你睡吧。”他搂紧了她,白日里周旋一日,晚上又要应酬他的家人,也是该累了。
更何况,她还怀着孕。
啊,她怀孕了!
杜慕还有点不能相信,捏着那张纸,僵直着身体,直到发觉这样她可能睡不好,又微微放松了一些,调整了坐姿,以便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她看起来像是真的累坏了,长长的睫毛先还微微抖动,没多久,便像是一双飞倦了的蝴蝶,停驻在那儿不动了。
他也就没有动,只单手慢慢打开那张被他握皱了的纸,就着车外的灯光模糊地看着。
秦坤悄声问他:“要开灯吗?”
他摇头,正好车是停在红绿灯前,光线已够,他将纸放在膝头轻轻抚平,慢慢从上往下一字一字看过来。
是张B超单,清晰的宋体字,他却看了好久。
突然,他微微一震,叫秦坤:“开车灯!”
楚歌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杜慕说:“回大宅!”
车子微微颠了一下,估计掉了个头,开没多久,又听到他说:“算了,还是不去了。”
她蹭了蹭他,想问他怎么了,却又有些不想说话。
倒是杜慕以为她醒了,轻声唤她:“楚歌。”
她没有答,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腿上划了划。
他抱紧了她,迭声在她耳朵边唤:“楚歌……楚歌……”
她觉得他有点烦,便伸指想要撇开他的脸。
他就轻轻笑了,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在她耳朵边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两个呢。”
是啊,两个呢。
楚歌想,她之前刚刚满一个月的时候去医院检查,医生就说可能是双胎,只是那时候还太早,不太能确定,所以昨天到了时间,她就又特意去医院重新做了复查。
结果是,她真的有了,还是双胞胎。
胎心发育得都很好,想必孩子也会是健健康康的。
只两边家里都没有过双胞胎的历史,医生说她能怀上,也许是那些药膳的功效,也许是她幸运。
楚歌很欢喜,种种之后,终于有幸运之神也愿意眷顾她了。
她喃喃地:“杜慕,我也很喜欢。”
杜慕没有应,只是吻着她的唇,在她唇间细细辗转。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睡了,睡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里昂,她站在那颗树下,一笔一划地写着心中所愿:愿能相逢,这一生最美好的遇见。
春风拂过,树叶婆娑,阳光淡淡洒落在她身后,如此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