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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把手里的枪连同一包散碎银子递给周宪章:“这是冯国璋冯教习送给你的枪,你可别辜负了冯教习的一片苦心!“
原装进口的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枪管在月光下散发出幽蓝的寒光。
周宪章持枪在手,向崔曝行西式军礼:“崔总教习,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好说好说。”崔曝拱手。
周宪章乘着夜色,一路向北而去。
……
第二天,周宪章捆绑会办那晋,畏罪潜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学堂上下一片哗然。
那晋被带到演武堂,面对李鸿章、翁同龢、敏绣格格以及大小官员,一把鼻涕一把泪,严词控诉周宪章捆绑恩师、欺师灭祖、不忠不孝的罪恶行径。
那晋的表演十分到位,把一个惨遭门生欺负的老业师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博得了在场众人的极大同情,以及对周宪章的强烈愤概。
就连一向沉稳持重的户部尚书翁同龢也受到强烈感染,流下了数行清泪,叹道:“那晋一时不察,收得这样一个不孝的门生,给那自己造成了强烈的伤害,我辈当引以为戒!”
那晋见翁同龢上当,泪流满面,心中窃喜,一时间得意忘形,张口说道:“周宪章固然可恶,但念在他和卑职师生一场的份上,恳请李中堂、翁中堂、敏绣格格网开一面,对周宪章畏罪潜逃之事网开一面。”
那晋是个迂夫子,能想到一个苦肉计,已经到达了智商的极限,而要把这个苦肉计编园,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本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周宪章捆绑恩师,效果还是不错的,暂时蒙蔽了在场绝大多数官员,可是,后面他这一句却是画蛇添足,立马露出了破绽。
那晋这么说,是担心李鸿章下令通缉周宪章。周宪章昨晚出逃,应该还没跑出直隶,直隶是李鸿章的地盘,周宪章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那晋希望李鸿章放过周宪章,至少,不要下通缉令。
可是,那晋也不想想,就算李鸿章想放过周宪章,也绝不是在这个时候,昨天刚刚宣布了周宪章的死刑,今天就放他走,当着这么多文臣武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嘛!
而且,那晋刚刚还在血泪控诉,一转眼就替周宪章求情,前后矛盾,反差巨大,别说是精明透顶的李鸿章,就是满堂文武也是疑窦丛生。
还没等李鸿章开言,敏绣就发怒了:“那晋!你把我们当小孩子耍呀!”
那晋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了,心中后悔不迭,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格格此言,卑职不明白。”
“你不明白,那我就替你说明白!周宪章就是你放走的!你演了一出苦肉计!”
“格格此言差矣,卑职原是好心,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请周宪章吃上一顿最后的晚餐,哪想到这个周宪章竟然狗急跳墙,将卑职打倒在地,卑职年老体弱,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被他捆绑……”
“你年老体弱,你的手下,天津武备学堂的人难道都是年老体弱!”
那晋奋力狡辩:“当时卑职寓所没有他人,只有卑职和周宪章!”
敏绣大笑:“那大人和一个死囚单独在一起,你们在密谋什么呢?”
那晋面如土色,他又把话说错了,而且,错得一塌糊涂,救无可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与一个待罪的死囚单独呆在一起,身边一个保镖都没有!
站在李鸿章左手的刘步蟾也是面如土色,心中暗骂那晋这个书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是无可奈何。
那晋哑口无言,敏绣厉声喝道:“那晋身为朝廷命官,私自放走了罪犯周宪章,该当何罪!”
警卫营守备叶焘应声说道:“按我大清律法,当与罪犯同罪,斩首示众!”
叶焘此言一出,满堂文武一片默然。
按照叶焘的说法,周宪章是死罪,那晋与他同罪,也是死罪!
翁同龢捻着胡须说道:“昨天在这演武堂,李中堂把周宪章交给那晋处理,并没有判周宪章死罪啊。”
谁都知道,李鸿章是要借那晋之手杀掉周宪章,可谁也知道,李鸿章的确没有判周宪章死罪!
李鸿章瞄了一眼翁同龢,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脸色阴鹜:“翁大人,那晋和他的哥哥一样,都是八面玲珑之人啊!”
翁同龢一愣,不知道李鸿章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这话的意思是说,那晋吃里扒外,暗地里投靠的翁同龢。
那晋没有杀掉周宪章,反而把周宪章放跑了,这足以说明,那晋这个天津武备学堂的会办大人,脑子后面有反骨!而且,那晋的胞兄叶赫那拉那桐,是翁同龢的属下,任户部主事,此人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现在,翁同龢又替那晋说情。
一切迹象表明,周宪章定是受那晋指使!而那晋的背后,就是翁同龢!
李鸿章认定周宪章事件,就是翁同龢为首的清流派,向他公然叫板了!清流派与洋务派算是彻底撕下了面皮。
其实,这都是误会,那晋和他的哥哥那桐为人截然不同,那晋迂腐,那桐圆滑,那晋是个老学究,那桐八面玲珑,那晋与翁同龢素无来往,那桐与翁同龢私交极深。这俩兄弟平日里极少往来。
今天,就因为一个周宪章,李鸿章把那晋归入了翁同龢的阵营,既然他是翁同龢的人,李鸿章就要清理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