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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腰间的匕首便割下里层的衣袍一角,而后将割下的布料蒙在了脸上。
玄轶司操练场附近原本就不会有多少人经过,为了不扰了宫内的清净,此处设的偏远了些,现在想想,倒也有不少好处。
比如在这儿,发生什么动静,短时间内都传不出去。
蒙好了脸,他身影如风一般掠了出去,直朝着树底下那道粉色的身影。
上官辛正背靠着大树乘凉,还在回想方才那一番被众人谩骂的场景,总觉得那一幕似乎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知大半夜会不会做恶梦。
然而正想着,耳畔忽然风声一紧,他敏锐地回过头,便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迎面而来,他一惊,急忙一个闪身避了开。
又是玄轶司密探?还是个蒙着脸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持着匕首行凶?
不过这个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人路过……就算在这儿打上一架,也不会有人来干涉的。
“你们玄轶司的密探,还真是都记恨上我了?”上官辛望着对面的人,挑眉一笑,“苏惊羽派来的?怎么,方才骂我还嫌不够,这会儿又让人来教训我?那你好歹露个脸……”
话音未落,对方便冷笑了一声,再度出手,显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话。
上官辛眉头一蹙,只见对方身法极快来势汹汹,顿时也不敢大意,手上没有什么能抵挡的武器,他便只好在躲避的过程中折下一根树枝,迎上了对方那明晃晃的匕首。
苏折菊见此,只是冷嗤一声,扬起手,匕首的尖端对上树枝的尖端。
“哧啦”
锋利的匕首穿过大约手臂那么长的树枝,从头直接穿到了尾,也刺中了上官辛——的手掌。
虎口一疼,上官辛顿时收回了手,趁着他吃痛之际,苏惊羽抬脚,狠狠一脚踹在他肩头上,直将他踹出一丈之远。
上官辛捂住肩膀,暗暗心惊。
此人的身手,竟在苏惊羽之上?
“这位密探,手下留情。”伫立在树边许久未说话的公子谦终于开了口,望着苏折菊道,“我想阁下兴许也是来给苏姑娘出气的,公子辛方才已经被骂过一回,如今也让你打了一回,这笔账是否就算清了?我们二人都是太子的门客,事情闹大,对双方都不大好看,阁下,不如到此为止吧。”
苏折菊闻言,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迈步离开。
上官辛站稳了身,捂着肩膀,只觉得肩上的骨头都快散了。
这个蒙面的密探,下手可真狠。
“你在边上看了老半天才开口,你倒是乐的清闲。”上官辛瞥了一眼树下的人,“好人全让你当了,教训都是我挨的,凭什么?”
公子谦不咸不淡道:“也许你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我不是,你是?”上官辛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光会说好听话,还真把自己当好人?好笑。
今日真是倒霉死了。
……
苏折菊教训完了上官辛之后,便一路往回走,临近操练场的围栏时,他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只想在无人的情况下将面巾摘下。
而下一刻,头上冷不丁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
“苏折菊,你别蒙脸了,你化成灰我都能认识你。”
苏折菊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抬头,望着此刻倚靠在大树树干上的女子。
她方才没有半点儿动静,风声拂过,只能听见树叶簌簌的响声,他并没有察觉到她在树顶上。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古月西柚从树上跃了下来,“就你这死气沉沉的样,你这对死鱼眼,还有你那快的跟燕子一样的身法,随便一个特点我都能认出你来了。”
苏折菊摘下了面巾,淡淡道:“然后?”
“然后?”古月西柚挑眉,“你就不怕我告诉那个被你教训的人,你的身份么?我听说那人是太子的门客,而且还是什么三公子之一,擅长书法绘画,很受你们帝都女子的喜爱,不过那人长相有些阴柔,我们赤南国的女子可不喜欢那种类型的……”
不等她说完,苏折菊便淡淡道:“你若想告诉他我的身份,便去说吧。”
话音落下,转身便走。
“诶?冰块脸,你能不这副德行吗?我又没欠你钱!”古月西柚磨了磨牙,“我就想让你陪我玩,这要求很过分么!你打那个什么公子,是不是因为苏大人?我刚才去操练场找你,我听见他们在说了。”
苏折菊脚步一顿,并未回头,不温不火道:“那又如何?”
“你承认了?”古月西柚走上前,“你真的是因为苏大人才去教训那人的?你对苏大人为何那么好!”
“因为都姓苏。”
“这什么破理由!难道全天下姓苏的都能得你另眼相待?”
苏折菊不再回答,迈步便走。
“冰块脸,你给我站住!”古月西柚低喝一声,眼见苏折菊又不打理自己,秀眉一皱,冲到他身后,抬手搭上他的肩,想将他扳回来。
跟她说话都不看她,真是把她无视的够彻底的。
而古月西柚这一举止,让苏折菊蹙了蹙眉,一个反手甩开她的手,与此同时,衣袖中有一物也被他不慎甩了出去。
古月西柚看的清清楚楚,眼明手快地拾起了那个掉落的东西。
唔,是块黑玉?
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半块黑玉,因为黑玉上雕刻着半朵花的形状,看轮廓像是菊,明显缺了另一半。
古月西柚正端详着,一只手忽然闯入眼帘,要夺她手上的玉。
古月西柚反应极快,将黑玉往背后一收,朝着苏折菊笑道:“怎么?想要回去?陪我玩我就还你。”
“拿来!”苏折菊开口语气冰凉,眉眼间有几分冷然之色。
古月西柚一怔。
这冰块脸平日里也是冷冰冰的,但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也不温不火,但从没像此刻这样严厉,隐隐有发怒的前兆。
古月西柚顿时明白过来,这半块黑玉,也许对他很重要。
她顿时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将那半块黑玉递回给苏折菊。
“拿回就拿回,这么凶做什么。”
苏折菊将那半块玉拿了回来,眉眼间的冰冷之色瞬间褪去,而后转身离开。
古月西柚在他背后磨牙。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公主?总是如此无礼!
……
“你这是怎么弄的?看这伤口像是刀伤,在这皇宫大院里,难道还有谁能伤了你不成?”
枕霞宫内,宁若水正帮着苏惊羽给她受伤的手腕上药包扎。
“我自己伤的。”苏惊羽漫不经心道,“小伤而已,不算什么,这样的伤口,要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自己伤的?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行为处事都那么像个男子。”宁若水一边帮她的伤口缠着纱布,一边道,“像你们这样出身高贵的小姐们,不都是被针扎破了手指都能大惊小怪么,你是我见过所有女子中,最不像女子的那一个。”
“那是,现在这个世道的那些大小姐们,在我眼中,全是经不得风雨的娇花,顶多使一些阴谋诡计,连基本的忍耐力都没有。”苏惊羽淡淡道,“我也知道我自己在她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张牙舞爪,凶残暴力,难怪总有人担心我嫁不出去。”
“那些个闲言碎语,不听就是了。”宁若水包扎好了,将纱布打了个结头,用剪子剪去多余的,这才道,“好了。”
“谢了,我这就要回府去了。”苏惊羽起了身,“你不用送了。”
“回府?”宁若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这都还没正午,你就要回去?”
苏惊羽道:“我人不舒服,告假半日,走了。”
其实她心中想的是,再呆下去,她兴许会忍不住跑到永宁宫去看贺兰尧。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都不再理睬他,绝不能动摇。
……
苏惊羽回到相府的时候,正是到了正午时分,回来吃午膳刚刚好。
而等她迈进府里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府内的家仆与丫鬟们来来往往,她所过的地方,但凡是有房间的都是开着门,每间房里都有人在东翻西找的。
看这阵势,八成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这帮子下人,不会也乱闯进她的屋子乱翻吧?
苏惊羽随手揪住一人,“你们在做什么?”
“大小姐回来了?我们在帮着老爷找东西呢。”
“父亲丢了什么东西?”
“半块黑玉。”那家仆道,“老爷贴身带着许多年的半块黑玉,今早也不知怎么的就给丢了,可能是落在府里哪里角落了,老爷很是焦急,说是翻遍整个府,都得找到那半块黑玉不可。”
苏惊羽松开了他。
半块黑玉?
黑玉虽然贵重,但在出云国并不算是稀奇,她这丞相父亲要是喜欢,何愁买不到,能把他急成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应该是具备什么意义的。
她平日里和她这老爹并不亲近,从来就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宝贝的东西。
通常,被男人极度重视的某个物品,这个物品还并不稀奇,多半就是什么传家之宝,或者老娘遗物,要不就是老情人定情信物。
苏惊羽懒得搭理,只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希望这些个人别乱翻她的屋子,她最讨厌别人乱动她东西。
苏惊羽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她屋子的门还是关的好好的。
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没翻到,回头要是翻乱她的房间,她非暴走不可。
“大小姐,你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身后忽然响起海棠的声音,苏惊羽转过身,便见海棠抱着小雪球正走过来。
“嗯,一回来就看见府里的人到处找东西,只怕他们乱翻我的屋子。”苏惊羽从海棠怀中接过了小雪球,只见怀里的小家伙半瞌着眼睛,似乎是困倦了,苏惊羽笑道,“我先抱它去它窝里睡,你看好了我的屋子,他们要是想找,让他们等着,要翻也得我自己来翻。”
吩咐完海棠之后,苏惊羽便抱着小狗回到它的狗窝旁,蹲下身正要将它往窝里塞,却蓦然发现狗窝的褥子上,躺着一块乌漆墨黑的东西,还挂着穗带。
苏惊羽将那东西拿了出来,竟是半块黑玉,黑玉上雕着半朵菊。
这玉一看便是只有一半,虽然很多玉的形状也是半圆,但玉器师傅在雕刻的时候,绝不会把刻的东西也只雕一半,看着明显残缺感。
这块黑玉,多半就是府中下人们都在寻找的黑玉。
怎么会在小雪球的窝里?
苏惊羽端详着玉佩,只见那玉佩的穗子上,沾着几根白毛,那是小雪球身上的毛。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将那玉佩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有点儿肉腥味。
原来……
“你这个小家伙,他们都快把整个府都翻过来了,没想到是被你叼来玩。”苏惊羽望着手里的玉佩,有些好笑。
狗和猫有一个共同点,天性调皮好奇,也许碰上什么它们认为有趣的,就喜欢用爪子挠,或者直接上牙,咬。
小雪球平时吃的饭里有黑汁牛肉,也是乌漆墨黑的,它极有可能是把这块玉当成了肉,结果发现太硬了啃不动……
苏惊羽唇角轻扬。
她那老爹,现在想必是着急得很?
那就让他再多着急两日好了。
等他越焦急,越期盼,到最后渐渐快没了希望时,她再‘帮’着他找到,不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呵呵呵。
……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第二日,苏惊羽洗漱吃过早点后,临出门前,不忘了朝海棠吩咐着,“若是府里的下人还想再翻咱们的院子找东西,你给我盯着他们点,让他们别把东西翻乱,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所有的物品原封不动。”
“放心吧小姐。”
“嗯。”
苏惊羽上了去宫中的马车,一路上闲得慌,便打开了身旁的食盒。
这是她吩咐海棠做的,黄连馅的桂花糕。
等会儿到了宫里拿给贺兰尧吃,不知咬下去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那家伙喜欢吃甜点,最怕苦,这黄连馅桂花糕,必定能让他叫苦不迭。
他不是说,允许她耍他么?
他先前把她当猴耍,耍了那么多回,她回敬这么一回,总不算过分吧。
苏惊羽想到这儿,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有了这次的黄连馅甜点,下一回再给他整个苦瓜馅的,让他以后吃她带的甜点,都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能吃的安心。
对付他这种骨灰级点心控,就该用这种招数。
马车驶进了皇宫,停下之后,苏惊羽便拎着食盒去永宁宫。
到了殿外的时候,她收起了唇角那丝不怀好意的笑,摆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提着食盒慢悠悠踏进了贺兰尧的寝殿里。
而当她迈入寝殿,抬眼的那一刻,却——怔住了。
铺着狐裘的软榻上,贺兰尧正侧躺在上头,一头乌发散在榻上,半掩着他静谧又精致的面容,他的睫毛卷翘密长,这般安静地睡着,无害而恬静。
而他的怀中,静静地卧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他露在雪白衣袖外的手,正抱着那只猫,另一只手的手腕,被黑猫枕在头下。
苏惊羽这一刻仿佛有一种感觉——
一只小黑猫窝在一只大白猫怀里睡觉,同样的慵懒静谧。
一人一猫这般依偎着入睡,真是……让看得人心都要被萌化了。
苏惊羽悄无声息地走上前,脚步很轻,将食盒搁在了桌上,而后缓步到了榻边。
她在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本来不想吵醒贺兰尧,却没料到,他怀里的小蓝忽然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幽蓝的眸子望向了苏惊羽,忽然就从贺兰尧的怀里钻了出来,要钻进苏惊羽的衣袖里。
苏惊羽见此,忙站起了身。
她忘了,小蓝对血腥味极其敏锐。
哪怕只是一点点,如此近的距离,它都能察觉了。
她自己故意弄出来的伤唬人用,并不感觉多疼,但是……不能让贺兰尧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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