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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陶看了十姨娘一眼,拿起了一支点翠凤凰展翅步摇,凤口衔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红宝石,个个殷红透亮,血滴子一样。
十姨娘颤抖着手去接,褚陶回忆似的在上面摸了摸,转手收入妆匣,“啪”一声合上,把整个匣子都递给了二娘:“孩子,这个给你。”
十姨娘僵在原地。
二娘吃惊褚陶所为,却并未伸手。
褚直大步走过来,从褚陶手里抢过妆匣,恨声道:“你早就应该拿出来!”他把十姨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褚……爷……”
二娘刚叫他一声,褚直就把她拽了起来:“走,别跟这薄情寡义之徒往来!”
褚陶气的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气。见褚直把二娘转眼走到门口了,喊道:“你个孽畜……”
褚直回头:“等我回去点点,少一件,我就要去告你!”
褚直拉着二娘风一样走了出去,有几次二娘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好在后来他松了二娘,自个儿坐在光秃秃的大柳树下面的石头上,望着前面结了一层薄冰的羚湖。
二娘猜着这妆匣里面的都是他母亲的遗物,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抱着匣子站在后面。
倒是褚直开口了:“你知道这湖为什么要叫羚湖?”
二娘哪知道?小声道:“难道是因为有羚羊跑到这里喝水?”
褚直道:“我还道你会说这湖的形状像只羚羊。”
他顿了顿道:“你说的也接近事实。我母亲出自金陵王家,就是那个与谢家齐名的王家。当年我祖父带着他去金陵访友,就是因为追逐一只羚羊,褚陶个老混蛋才遇见了我母亲。他对我母亲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求娶回来,开始也美满了几年,后来因为我母亲一直生不出儿子,他就不停地纳妾,甚至在我母亲有孕在身的时候就跟罗氏鬼混在一起。后来我母亲死了,他反而假惺惺地抱着她的妆匣哭的死去活来……”
二娘看到他闭了闭眼,心里也和他一样难过,抱着那匣子站在后面道:“这些东西被你父亲整日拿着,我嫌脏,你见它也生气,咱们丢了吧。”
褚直一念间,只想把这被褚陶占据了近二十年的东西丢掉,连同跟褚陶的那点血缘,叫他还想着把东西给二娘,是不是想让二娘戴上,他每一次见到都能想起来他娘,回忆他娘,这恶心至极的伪君子!
褚直当即道:“好!”
二娘立即把匣子扔进了湖里。
褚直话音未落,就见匣子沉到湖里了,不由一怔。他这时开始后悔了,那都是他娘的遗物啊。
二娘见他要下去捞,忙拉住他,从树后面捧出妆匣:“好了啊,不许生气了,不开心的事儿都已经沉到湖里了。”
褚直被这失而复得的大起大落搞的着实难受不起来了。
“当年你母亲戴上这些的时候肯定很美丽,要不你回去帮我戴?”二娘撞了他一下。
她手背贴到他的手背时,褚直心里不由一暖,知道她是在哄他开心,两个人商量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做。
春燕和敛秋见两人出去的时候手上空空,回来时不但带了个沉甸甸的匣子,还多了六个人,都吓了一跳。
二娘对春燕道:“这是新来的,你看着给他们找些事做。”
春燕应了,二娘叫敛秋把她前些日子特意制作的鸡毛毽子拿出来,招呼大家出来踢毽子。
开始褚直跟二娘踢,踢不过她叫丫鬟上,丫鬟们一块上了还踢不过二娘。褚直恼了,叫人去后面把能找的人都找来。会春堂就没这么挤过这么多人,婆子、丫鬟站了一院子,不能上场的也站在旁边看热闹。
二娘见褚直热的帽子都摘了,一面给他擦汗,一面□□燕给他端水。褚直见敛秋端着的食盘里有马蹄糕,捡了一块给二娘,自己吃了一块,还赏了几个丫鬟一人一块。
稍微休息后继续踢,褚直这次没有戴帽子,头发简单挽成个道士髻,用根玉簪固定着。忽然二娘一脚踢飞毽子,褚直没接着,被毽子砸中耳际。当即大叫一声,二娘忙跑过去看,同丫鬟们一起把他扶坐在椅子上。
春燕失声叫道:“呀,流血了——快去拿药。”
敛秋:“耳朵根子后面也是,都打出血点子了,密密麻麻的真吓人……”
正说着,褚直忽然直起身子像是想站起来,接着又重重跌了下去,满面青紫,憋的喘不上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三爷发病了!”,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春燕大吼:“该干活干活去,都回去,别在这儿了!”
丫鬟婆子们不敢停留,走的时候都还担心地往着褚直。
敛秋去请胡太医了,二娘忙取出凝香丹给他吃下。
等过胡太医赶来,检查过褚直方才吃的马蹄糕,并无任何不妥。以前褚直也是能吃马蹄儿(荸荠)的。于是归结为方才踢毽子造成他身体不适,特意叮嘱了二娘几句,不要让褚直再这样劳累了,一定要静养。
褚直好了就说晚上要吃马蹄鲜虾饼。说的时间有点儿晚了。今天吃的马蹄糕是老太太送来的,老太太是从花月楼弄来的,会春堂的小厨房没有鲜虾也没有马蹄儿,大厨房里也只有鲜虾没马蹄儿。
没多久,王乙就回来报信了。小厨房里吵的不可开交。刘嫂子跟赵婆子掐起来了。
刘嫂子说现在厨房根本就没有马蹄儿,而且马蹄儿性凉,照她说就不该给褚直吃这个菜。
赵婆子非常生气,骂刘嫂子没把主子、没把她放在眼里,主子想吃个马蹄还轮到她管了?说着要撵刘嫂子滚蛋。
赵婆子是管厨房的两个小头头之一,另外一个听说生病了,早在她嫁进来半年前就回家养病去了,排除嫌疑。
“厨房里有六个看热闹的,四个拉架的,还有一个陈厨娘跟着动手打刘嫂子。”
赵婆子还有帮手……
“还有,新来的六个人中,一个去了后面园子转了一圈,两个去过厨房,一个站在书房后窗上往里看了三眼,只有两个是老老实实蹲在门口的。”
王乙某些方面还是好使的。
二娘沉吟了一下,决定考考暗卫:“你怎么看?”
王乙:“都是毒/药。”
果然不能把王乙当正常人来看。
现在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赵婆子和负责捋葱叶儿的陈厨娘肯定是一丘之貉。
那先来个离间计吧。
厨房里正在嘈嘈,二娘忽然进去了。把赵婆子、陈厨娘、刘嫂子都吓的住了手。
二娘看那赵婆子,吃得水桶一样的腰,胸与肚齐平,叉着腰站在那儿颇有气势。
陈厨娘有些紧张,忙把手藏在后面,悄悄把扯下来的刘嫂子的一缕头发给丢了。
唯有刘嫂子,眼圈都红了,却不敢说什么,冲着二娘福了一福,站在后面了。
“怎么了这是?”二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三爷等着吃马蹄饼呢,做好了吗?”
“少奶奶……”
“刘栓家的,你是主子还是三爷、少奶奶是主子?三爷别说想吃马蹄鲜虾饼,就是要吃我老婆子的髓,我今天也给他做出来……”赵婆子当着二娘的面好一顿臭骂刘嫂子。
二娘皱了皱眉,不悦道:“三爷没想吃你的髓,你说话也太没遮拦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三爷想吃人呢。扣你三个月月钱,下不为例。”
赵婆子傻眼了。
刘嫂子不由心里好受了一点。
二娘还没说完呢,盯着刘嫂子看了一会儿:“主子想吃什么,你们就照做就是了,难不成你们成了主子的主子?”
刘嫂子委屈道:“不是的,只是马蹄儿太凉,我怕……”
二娘:“好了!三爷能吃几个,他就是一时新鲜,就这就难着你了?扣你一个月月钱,下一次别让我再听见你这么说话。”
随着二娘的视线落到身上,陈厨娘不由紧张了起来,这个少奶奶动不动扣钱,可别扣到她身上了。
二娘先打量她几眼:“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是府里的人吗?”
赵婆子心里不爽快也得赶快陪笑:“她是陈厨娘啊,干活老实,不常出去,所以您不大认识她,不过她捋葱叶捋的最好。”
捋葱叶儿也能设置一个厨娘的岗位,真当褚直人傻钱多。
二娘笑了:“原来早上的羊肉大葱包子都是你做的,做得好,我很喜欢吃,明天早上再给我蒸一笼,不,两笼。敛秋,赏。”
那早上的羊肉大葱包子根本不是陈厨娘做的,但见敛秋取出两锭银子,陈厨娘先瞧了一眼赵婆子就伸手接了。不是她做的她也认了,回头分赵婆子一锭就是了。
赵婆子在,谁敢说半个字。
不过陈厨娘没想到,自从二娘认为是她做的包子后,就点着她的名儿,让她陪着在厨房里转了起来。陈厨娘只好尽自己所能为二娘讲述厨房的一切,没想到二娘对她的讲解分外满意,不但一直拉着她的手,见她穿的单薄,还将自己的一件灰鼠袄子赏给了她。
她是没瞅见赵婆子在后面脸渐渐拉长了。
二娘兴致勃勃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看晚饭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挥了挥手:“罢了,天冷,不难为你们了,今个儿不做马蹄饼了,但是明天,一定要有。”
厨房一干人忙满口称谢,又保证明天一定会早早做上。
这一番忙活不提,明天还有事要做,结果褚直吃了饭还想去书房,二娘早一步挡在落地花罩那儿,春燕跟敛秋一见气氛不对,收拾了碗筷就赶紧走了。
褚直往左一步,二娘往左。
往右,二娘往后。
后来索性靠在花罩上,把脚翘在另外一侧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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