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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能想起唐寅说过的话,代表催眠的效力减弱,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难保哪一天贺从禾会想起所有的事。
唐寅一向主张不利的因子必须趁早排除,重新、加重意识枷锁是第一选择,若不行,就该让贺从禾永远开不了口。
直接、间接断送在他手上的人命,纵然万死亦不足惜。
单看唐寅和善温柔的脸,孰难想象他的脑中,藏有杀人的心思,厅里只有秋香感觉到唐寅周围的气场变了,接到文太冲送来的阎王帖时,曾有过一次类似的变化,不久后,包括文太冲在内,死了很多人,那些人四处打家劫舍逢人便杀,死有余辜,秋香不同情他们,却想弄清楚,唐寅是怎么弄死一大票人?
叶梦得浑然不觉,主动替唐寅解围,请贺玉絮帮忙让贺从禾安分坐好,开门见山地介绍唐寅。
「这位是六如居的少东家,最近传遍江南的桃花庵歌就是他亲做的。」
铺设好引子,叶梦得期待贺从禾有所反应。
贺从禾痴呆地沉默不语,全然不识桃花庵歌,贺玉絮却目光如灼瞅着唐寅。
「就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叶梦得不死心追问。
贺从禾猛然站起,双手合十朝西方参拜。
「菩萨在上,弟子贺从禾犯了大错,请菩萨降罪。」
变本加厉向天地神明称罪。
叶梦得看了摇头不已说道:「真疯了。」几乎想放弃。
「疯,我没疯,信奉圣公的才是疯子,我是耀莲菩萨最虔诚的信徒,凡信菩萨的必有福,得大智慧,保永生,入西方极乐净土。」
贺从禾的记忆,在唐寅面前渐渐复苏,从耀莲菩萨四个字顺藤摸瓜下去,唐寅的身份将不保矣。
所幸,打叶梦得起,贺家上下无人当这话当真。
「不好意思让唐老弟白跑一趟。」
徒劳无功,叶梦得沮丧之余,对唐寅倍感愧疚。
「没能帮上忙,晚辈心中有愧。」
句句站在礼上,找不出可以挑剔的错处。
「无论如何,老夫会记得这个人情。」
叶梦得准备接受事实。
「晚辈有个想法,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人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理性最为薄弱,像是溺水的人,只要能脱离困境,会抓住任何能阻止他下沉的物件。
「你尽管说。」
叶梦得想也不想地上钩了。
「虽然我和贺老先生素不相识,但同样经历过那场灾祸,若是我和他说说当年的事,或许他会想起什么?」
唐寅的方法,叶梦得早试过,尤其是贺玉絮,她找了不少随侍贺从禾的掌柜、奴仆尝试以往事,唤醒祖父的神智,结果一无所获。
「毕竟他就只记得,我随口哼诵的歌句。」
唐寅洞悉他们心里所想,给了叶梦得一个难以否定的理由。
「值得一试。」
叶梦得重拾信心说,他一敲定,贺家的人只会顺从。
鉴于贺从禾情绪不定,唐寅建议到他熟悉的环境细说从头,又说人多会影响他的回忆,仅留下贺玉絮和两名丫鬟从旁照料,一有消息,立刻叫下人到厅里通知叶梦得。
叶梦得不疑有他,全数应允。
贺玉絮先带贺从禾回房准备,随后唐寅才在奴仆的引领下到来。
为避嫌,房门敞开,唐寅和贺玉絮的举动,全在丫鬟的监视下。
唐寅四平八稳安坐在交椅上,啜饮丫鬟端上来的明前龙井,不疾不徐说起当年的往事。
从他们一家人游历完西湖回杭州城说起,内容杂乱无章,繁琐沉闷,长长的流水账,听得贺玉絮头昏脑胀,贺从禾置若未闻,一如往常目光呆滞地坐在床缘。
不好中途打断,贺玉絮耐着性子等唐寅说完。
「你说多稀奇,竟有人大言不惭说,他可以出对子对死方腊。」
唐寅说到受困时,听到的奇人逸事。
这种事贺玉絮亦有所闻,像是城北的三清观玄胜天师,就曾言他能引天雷,降天谴歼灭叛军,结果被厉天闰扒光衣裳,五花大绑,士兵牵着他在杭州城内绕了一大圈,颜面尽失,沦为众人笑柄。
「他叫什么名字呢?」
唐寅不理会贺玉絮不屑的目光,用折扇轻敲额头地苦思。
啊,猛然惊叫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对王之王对穿肠。」
戏谑的名字却让贺从禾的眼神,从浑沌变得清明,他怔怔看着唐寅,以唐寅作为唯一的焦点。
「他出了一个对子,号称无人可对。」
唐寅神秘兮兮小声说。
「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以独特的节奏断句,缓慢清晰送入贺从禾耳里。
对句如雷贯耳,贺从禾恢复神智,狂热地抱拳说道:「请菩萨降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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